71_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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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我连忙向旁边一躲。

  我知道,这是规矩。

  我娘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她血统不够高贵,她不是皇后,不是我爹的正妻,所以即使我明明白白是从我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我名义上的母亲依然不是她,而是那个恨不得掐死我的皇后。

  多么荒谬!

  就像太子说喜欢我一样的荒谬!

  但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我可从来没有觉得我自己是皇后生的,我娘就是我娘,即使宗法玉碟上不这么写,后代史书上不这么写(没有她的名字,而写我的生平的时候,也许只会写上一句——生母不详),她也是我娘。

  我一把拉过我娘的袖子,走到我爹面前问,“爹,这是怎么了?”

  我爹用象牙长烟杆敲了敲旁边的书桌,淡声说,“以后不许叫爹,要称呼朕为父皇。”

  听到这些话,我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忽然有一种泰山崩塌,从十八盘上飞来一个大石块把我爹砸懵的错觉。

  我,“爹……?”

  我爹看了看我,我忽然有些伤感。也许是病,也许是伤,我爹越发的显老了,连他的鬓角都有些花白了。脸色虽然不那么糟糕,可也绝对说不上好,苍白的过了头,倒像戏台子上那些满脸涂粉的大奸臣。

  他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用烟杆指了指摆在躺椅旁边的棋盘,说,“坐这边,陪朕下盘棋。李芳,你让太子也进来,别在外面站着。现在是隆冬腊月,院子里面站的久了,小心得风寒。”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李芳正在旁边煎茶。

  我也才知道,太子居然一直站在寿春宫外面。

  我说,“还是爹……”

  我爹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改口说,“还是父皇耳聪目明的,我刚从东宫过来,都不知道太子也到这边来了。父皇没有看外面,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爹斜了我一眼,一嗤,“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我连忙打开装棋子的小篓,把黑子递给我爹,然后狗腿道,“自然还知道陪父皇下棋呀。”

  “哼。就你那两下子也叫下棋?”我爹不以为然,“你小的时候可是请了黑国手解蕴解大学士教你手谈,你可倒好,上课打瞌睡,下课抓泥鳅,三番四次的跑到御膳房去偷吃,下棋是一招没学会,倒是胡闹的自创了一个‘五子连珠’新棋法。说什么无论横平竖直的,只要有五个棋子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赢棋。”

  我说,“父皇,我聪明吧。”

  我爹鄙视我,“哼!聪明?你那个棋谱创出来不到一天就让文湛学会了,连赢你十六盘,气的你毁了一张好棋盘,那可是和苏太子的遗物,珍贵的很。”

  我说,“不就是张棋盘吗,不能吃不能喝的,砸了砸了呗……”

  随口刚说出来,又想起刚才我爹他老人家还说‘……诶,你和你儿子一个样子,除了吃,别的什么都看不出个好来。即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放在他面前,也不如一只烧鸡、两个肉包子得他欢心……’,忽然觉得,这个尘世上,真是知子莫若父呀。

  可忽然又对我父皇这种洞察力有了一种恐惧。

  我很怕他忽然问我——“你这么晚才来,你到东宫做什么去了?”

  这让我可怎么回答啊?

  我头疼。

  我一边头疼,一边抓过白子,跟着我爹摆棋谱。

  这‘五子连珠’虽然说是我搞出来的,可我这个臭棋篓子并没有因此而变成一个光鲜的棋篓子,依然很臭。我爹对学这个‘五子连珠’不屑一顾,可他依然比我下的好,我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在他手下走七八个回合。

  太子似乎进来了,他并不说话,而我娘则用不知从哪里新学来的规矩向他问安。

  他的身份更加贵重,他甚至可以无需理会我娘,因为他是储君,而我娘只是我爹的侍妾,身份自然是天差地别。如果太子高兴,在我爹龙归大海之后,他甚至是有权力命我娘当即殉葬的。

  可能太子也被我娘新学的规矩搞的有些丈二和尚,我听见他低声还礼,李芳捧茶,他坐在一旁。

  我只是走神了一下,就被我爹封死了棋路,他的手指点点棋盘,我看这盘棋局,已经是前后左右一共三条线连成五子,他让了我两步,我依然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我抓抓头发,哭着脸说,“父皇,您有什么事要差遣儿子就明说吧。您明明知道儿子不会下棋还抓着儿子陪您摆棋子,我饭还没吃,正饿着呢。”

  我爹只一句,“那就忍着。”

  我的脸当即就挎了。

  扭曲的比苦瓜还苦瓜。

  这个时候,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参汤过来,我连忙站起来想要帮她端过来,谁想我爹又来了一句,“过来,仔细看看,你从第几步输的?”

  棋都输了,反正我这辈子是赢不了他了,那要算清楚我下到第几步再无转圜余地有什么意义吗?

  而然我这个老爹却固执的很,又看了我一眼,问我,“第几步?”

  我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棋盘,仔仔细细的回忆,回忆我们走的每一步棋,我娘把参汤端了过来,放在一旁,在我细细数过哪些棋子之后,我依然还是不清楚,我从哪里开始一招走差,满盘皆输的。

  我爹的手指点在棋盘上,“这里,第七步。诶……”

  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所以感觉有些低落。

  我绞尽脑汁的在想,我应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没那么失望。

  其实,我只是不如文湛聪明,不太喜欢读书,很想做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之外,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爹显然不认为他的儿子是一个单纯的好人,是一件可以值得满足的事情。

  可是当我爹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昨天晚上就进宫了,怎么直到现在才过来?外面天都快黑了,这么整整一天,你在东宫做什么?”

  我就感觉有大锤一下子砸碎了我的天灵盖!

  我心头一紧,眼前发懵。

  手中的棋篓没有拿住,洁白的玛瑙棋子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我结巴,“东宫……我在东宫……”

  ——我可以说,因为过腊八,所以喝酒喝多了,我怕父皇责怪,就在东宫睡了一宿……

  别人可以反驳:既然是喝多了,那你为什么不回你的玉熙宫?

  ——我还可以说,许多天没有见太子,想和他聊两句。

  别人可以反驳:是什么话,比皇上召见还要重要?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秦王,你们两人公然抗旨,在密谋什么吗?

  ——我甚至可以说,……

  我感觉自己心虚的厉害,已经无话可说。

  我的脑子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把一切都告诉父皇,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我张了张嘴巴,“父皇,我……”

  “父皇,承怡在外面喝酒喝多了,怕您怪罪,所以就留在儿臣那里睡了一晚上。”

  是太子!

  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一句实话,听不出任何的心虚。

  他走过来,弯下腰,替我把散落的棋子一粒一粒的捡起来,放在藤编的棋篓中,然后端正在摆在棋盘上。

  “又喝多了?”

  我爹的样子也看不出情绪,他示意我坐过去一些,却没有看我,我感觉到他很疲惫。

  我忽然感到很伤心。

  我一直以为他是永远不会老朽,永远不会受伤的人。

  他是一座天神。

  可是,自从他中毒之后,他脸色开始变得惨淡,苍白,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他总是显得有些疲惫,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再让他动心。

  “这次叫你进来也是为了教你一些规矩。

  下棋,有下棋的规矩,虽然你改了规矩,可还是下不赢,那么就最好不要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在外面,也有外面的规矩。

  朕老了,不会总护着你,让你没大没小的。惯出了毛病,以后不好改。下一任主子不是你父亲,不会由着你的性子任你胡闹。

  天家骨肉有天家骨肉的相处之道。吃万民供奉,就不要再妄想着像小门小户那般平安怡乐,一切都要按规矩来。

  太子是你弟弟,可他是太子,东宫是储君住的地方,你不是储君就不能住。”

  “还有……”

  “喝酒,胡闹,玩小倌,这些事情伤身,能戒就戒掉吧。好好留意那些名门千金,选一个中意的,娶回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我听着心里发堵,眼角发热。

  我爹老了,心也软了。

  这些话,他原来是绝对不肯说的。

  忽然,我的手被文湛攥住了,他的手心干热干热的,像有一团火,烤的我有些难受。他把我拉起来,他却坐在我的位子上,对我爹说,“父皇,儿臣陪你下一盘棋吧。”

  我的父亲点了点头,他答应了。

  他们用的自然不会是我想出那个什么‘五子连珠’这样简单可笑的规矩,他下的就是围棋,混合了兵法、谋略、布局、城府……等等一切的一切的真正的围棋。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文湛和父皇下棋。

  我不知道他们谁会赢,谁会输,我只知道他们的棋下的都很好。

  文湛执黑从来没有输过。

  虽然不是很懂,我也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下的很认真,每走一步都是前思后想,步步为营,气氛不是太对,我甚至能感觉到棋盘上那种锋芒毕露的对峙。

  我爹忽然说了一句,“听说你把影卫撤了。”

  我一愣。

  文湛淡淡的点头,“是。”

  我爹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文湛说,“在您闭关的时候。”

  ……

  那是我刚搬出玉熙宫的时候,比我们在一起鬼混的时候还要早。那就是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那些时候,文湛身边并没有那群隐蔽在黑暗中的影卫?

  如果我想要杀了他……

  “为什么?”

  我爹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眼睛却看着文湛,似乎要从他的眼角,他的脸上,每个细微的变化中看出被隐藏的真实。

  “儿臣不习惯。”

  “你太任性了。”

  文湛却没有说话。

  父皇靠在躺椅上,丰厚的狐皮让他显得有些慵懒,不过他的眼神却锐利的像一把刀。

  “就因为你私自撤掉影卫,才使你在小行宫外遇刺几乎丧命。文湛,难道你想要朕开宗庙,拜祭天地,重新为天下万民再选一个储君吗?”

  我不怕死的穴了一句,“父皇,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您就要废太子吗?”

  我爹怒目,“傻瓜,闭嘴。”

  我连忙捂住了嘴巴。

  文湛却说,“父皇,儿臣并没有撤掉影卫,只是让他们站的离的远了一些。如果儿子有任何不测,他们都会赶到的。小行宫外那场刺杀不像一般刺客,十八影卫的身手都不错,可却被当场杀死九人,重伤九人,如此狠毒凌厉的手段,绝对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裴檀的精兵杀死了大多数的刺客,却仍有一人逃脱。如此看来,有没有影卫,其实都是一样的。”

  “儿臣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就不另外补影卫进东宫了。”

  啊??!————

  太子遇刺?

  理应当是震动整个雍京的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父皇说,“你不想身边有人……为什么?你做什么事不想身边有人?”

  文湛没有回答。

  父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啪!

  文湛将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父皇,你输了。”

  我抬眼看,棋局未过半,整个棋盘尚有大片疆域是空白的,谁也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厮杀,可是文湛却对皇上说——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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