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玫瑰
和苏全聊了一晚上,她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提到顾星辞，但是其实每一句对她的关心和担心，都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沈知还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的情况,只是说准备闭关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情绪从桑慕的戏份中走出来。
她还隐隐暗示了苏全,感觉前段时间自己的情绪一直被桑慕所牵动,有些行为和举止都受拍戏的影响。
她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些事情。
其实沈知还这么说，真正的目的是让苏全将她的这种想法转告顾星辞。
她的突然失踪,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自己这里有些问题和情绪没有处理好。
虽然没有直接向顾星辞解释,但也算间接把消息传播了出去。
沈知还稍微松了口气。
第二天沈知还从小屋出来的时候精神其实还算不错。
虽然今天是陆晋给的最后期限,但她也想明白了,反正她就是打死不同意。
就不信这种事陆晋还能真能强迫她？
现在是法治社会，沈知还不相信还真的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
她从小屋出来，由于几天没休息好,脚有些发软。
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陆晋正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坐在沙发上。
沈知还看着他的后脑勺,声音坚定地说：“陆先生，我考虑清楚了。”
陆晋举了举自己的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先别太着急着说结果,我还有条件没有说完。”
“不管什么条件,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沈知还坚定决绝地说道。
陆晋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沈知还面前递给她。
沈知还接过看了一眼,是苏全的病理报告。
“这……”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沈知还一下子就慌了神，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陆晋知道苏全的存在。
那是她的软肋。
虽然她知道,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些年她所有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陆晋还是有办法调查到她的存在。
原来他一直留着这一张底牌。
在沈知还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
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殃及到无辜的苏全。
而陆晋在这个节骨眼拿出这个来做筹码，无疑是个绝杀。
她知道，自己将输的一败涂地。
沈知还无法再淡定，声音也跟着发颤：“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陆晋冷声嘲笑，凑近沈知还，“现在我再来说说我开的条件，你仔细听好了。”
沈知还屏息凝神地听着。
陆晋指了指病历：“这个姑娘得的是地中海贫血，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会有很多并发症，她的寿命和生活质量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她的病需要不定期的输血，但你也知道，以我的人脉，那些大医院，多多少少都是有认识的人的，到时候‘血库’库存不够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知还紧紧地捏着病历，第一次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陆晋：“她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做。”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陆晋耸了耸肩，“我只是假设一下，现在就医这么难这么贵，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会发生，还有，她哥哥开的那个酒吧，也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果然，陆晋不会在乎那些人是不是无辜的。
只要达成他的目的，所有人都是无条件被牺牲的。
陆晋说话时候的意味深长，明明一字一句都不过在陈述，但因为语气中的压迫感太重，给人完完全全一种被掌控的无力感。
让沈知还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摆。
原来她自以为的坚定，如此脆弱，瞬间就会被击垮。
她的感觉就像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抓住了天平“不答应陆晋”的那边，对面却一下子砸下一颗陨石。
毫无还手之力。
她知道陆晋说的这些话，都不是说说而已。
他做得出。
甚至他后续做出来的事情，会比现在提到的更加过分。
并且沈知还只要不答应，他就会不停加码，加到沈知还答应为止。
她没有退路，没有选择。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处境。
陆晋每次都会用现实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有要忤逆他的心思。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在车上就爽快答应，现在至少不会把苏全牵扯进去。
看沈知还表情逐渐痛苦，陆晋话锋一转，变得稍许柔和：“当然，如果你答应了去替婚，那我可以答应你，我能给她免费的最好的医疗条件，直到她的病痊愈，可以把她送出国接受最好的治疗，可以让她哥哥的酒吧营业额翻倍，还有，从今往后我不会打顾星辞的注意，会让他顺利的在圈子里发展，你们一起拍的那部剧也能顺利上线得到最好的宣传。”
陆晋开的条件，一条条都直击沈知还的内心。
陆晋能看出她的动摇，追问道：“怎么样？我给你开出这样的条件，你都不接受吗？”
沈知还觉得他还有未说出口的后半句——“不要这么不自量力”。
沈知还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力。
她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迷宫，无论往那里逃都没有出口。
身边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仅存的希望被一点点吞噬。
她的理智无法再坚持，她走入了绝境。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心存侥幸。
她怎么可能有选择的权利，怎么可能有向往的生活。
沈知还看透了，也终于妥协。
挣扎下去，也无济于事。
哪有什么天堂和美好。
只有地狱和绝望永远欢迎她。
她这种人怎么配去看美好的极光。
沈知还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一个破败脏乱的臭水沟旁，那似乎才是她的归属之地。
也好，没什么不好的。
隐姓埋名，嫁入豪门。
怎么不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呢。
呵呵。
就这么给自己洗脑几分钟后，沈知还居然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她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我答应你。”
陆晋平静地看着她，似是猜到了这个结局。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沈知还说。
“你说。”陆晋扬了扬下巴。
“今天晚上，是剧组的杀青庆功宴，我想去参加一下，顺便和剧组的人说一下，之后会退出娱乐圈，也不会参加后续的宣传活动，我不想不辞而别。”
其实沈知还也没有多期待陆晋的答案。
答应或是拒绝，她都不悲不喜。
只是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想最后再尝试一下。
“好。”陆晋答应了下来：“今晚送你去庆功宴，明天就跟我去见你未来丈夫。”
沈知还像个机器人，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回到楼上的梳妆台前，就这么干坐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处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着一种绞痛感。
这种感觉似乎也称不上是难受。
好像一种平静的绝望。
沈知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惨白，毫无生气，这样的一张脸，应该谁看了都会觉得晦气。
她不是什么圣母，并不觉得这种牺牲自己换取别人的太平生活的做法很高尚。
她只是看透了这个世界。
她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让她好过。
她就不配拥有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索性毁灭才是她的归宿。
接受了，就也接受了。
她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化妆，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点。
然而再浓重的唇色和腮红，都无法给她画上生机。
沈知还的眼神很空，像是被抽去了颜色的画。
失去了精髓。
化完妆后，沈知还就这么浑浑噩噩在椅子上坐了一下午。
晚上张师傅接她到了庆功宴的餐厅。
沈知还穿了一身简单的毛衣牛仔裤。
她今天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好好道个别。
之前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顾星辞删除了好友。
连一句正式的再见都没有。
她不想自己的后半生老惦记着这件事，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干净的来个了断。
沈知还走到包厢的时候，其他几个主创都已经就位了。
当然，顾星辞也在。
光是用余光，都无法忽略他的耀眼。
她先是跟大家道了个歉，然后故意选了个离顾星辞很远的位置。
俩个人几乎是在圆桌上面对面的最远距离。
饭桌上大家的氛围基本还算是其乐融融，完全没发现什么异常。
主题大致围绕着回忆拍戏时的奇闻趣事展开。
沈知还没有参与讨论，全程只是在倾听。
她从头到尾故意没有和顾星辞对视，但能感受到顾星辞一直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大家兴致好，都喝嗨了起来。
沈知还没有喝酒，也全程没什么胃口，只是默默抿几口茶。
看大家的情绪都差不多过峰值了，沈知还这才敲了敲杯子说：“那个，大家，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一晚上没说话的沈知还第一次开口，所有人都沉默认真听她说话。
沈知还清了清嗓说：“我之后因为个人原因应该会隐退娱乐圈，所以这部戏之后的宣传我可能不会参与，所造成的影响和损失，我深感抱歉。”
沈知还说完深深鞠了一个躬。
虽然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有提到剧组后期的宣传一定要配合。
但如果演员真的有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参与，一般也都不会太强迫。
剧组的一些人开始起哄起来：“啊，怎么就突然好好的就隐退了呢？你这才刚上升期啊。”
“是啊，你这部戏的演技真的有质的飞跃，我相信上线后一定会迎来你事业的高峰的！”
“对啊对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没演技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隐退娱乐圈呀？”
“啊，该不会是好事将近，要做豪门太太了吧？！”
“啊啊啊，那也太羡慕了，真好啊！人生赢家啊！”
虽然那些人都是在喝多了开玩笑。
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扎到了沈知还。
是啊，她是要去做豪门太太了。
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了。
讽刺吧。
沈知还无力地扯了个笑，把该说的话说完，起身和大家认认真真道了个别。
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是很随意的“下次再见”的样子和她挥手告别。
其他人都很不上心地说：“再见啊，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只有沈知还知道，他们是真的无法再见了。
她略带不舍地一个个人看了过去，最后视线定格在顾星辞的脸上。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敢直视他。
但沈知还不敢看太久，怕自己心里的感情掩藏不住。
她低着头逃似的转身离开。
她知道顾星辞一定会追出来，所以走路的步频故意加快。
果然，才走没几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顾星辞把她抓到了旁边的安全通道，关上门，世界的喧嚣和他们再也无关。
沈知还其实还没想到到底要怎么面对顾星辞。
在别人面前她都可以很好的伪装，只有在面对顾星辞的时候，她没有信心能保持不露馅。
因为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是透明的，真实的。
顾星辞的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沈知还的余光能看到。
每次他都会看沈知还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她的反馈，就会闷头喝酒。
顾星辞凑近她，没有问任何沈知还意料之中的问题。
他只是轻轻牵起了沈知还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无名指的纹身处抚了抚，轻柔地问：“疼不疼。”
沈知还知道自己在面对顾星辞的时候会破防。
但不知道会这么快。
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
沈知还比较刻意的一直没有用左手，只有最后敲杯子的时候短暂举了举左手。
而正是这短短的几秒，被顾星辞发现了。
沈知还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地板：“不疼。”
“真的吗？”顾星辞故意爱玩笑的口气说，“那我也去纹一个。”
沈知还担心，面对他的时间越久，之前自己做好的心里建设也是容易崩塌。
她用力地咽了口口水，故作冷淡：“顾先生，我以后会退出娱乐圈，我们可能以后都没什么交集了。”
“退出娱乐圈也没关系，我支持你，”顾星辞说，“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嗯，那就好，”沈知还声音清冷，把手抽了回来，故做无情，“我就是想着，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没有必要，所以就把你的联系方式删了。”
顾星辞的眼皮颤了颤，眸光暗淡了下去：“我当是我之前做了或者说了不合适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沈知还没有把话接过去。
她看着眼前一脸受伤的顾星辞，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抱住他，对他说。
她没有不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喜欢他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只是，命运阻止了她的喜欢。
只有停止对他的喜欢，他们的世界才能继续运转。
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就是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离开，断了彼此的留恋。
这样，对谁都好。
“顾先生，我担心会给你一些误会，之前因为在拍戏，因为要入戏，所以我会把桑慕的情绪带入到生活中，可能会对你说的一些话对你的一些感情让你造成了一些误会，现在戏杀青了，我们都该回到原先的生活轨迹中，”沈知还毫无感情地念着这些在来的路上背诵过好几遍的台词，“今天之前，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是虚假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把你对我的感情放在心上，我知道对演员而言，有时候会分不清戏里戏外，但现在生活都回到正轨了，我们也应该继续往前看。”
“真的吗？”顾星辞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手指，“那你纹身的背面是什么意思？”
沈知还下意识紧紧握拳。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那个日期。
那个意义特殊的日期。
沈知还从来都没想过能骗过顾星辞。
两个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种心灵上的契合，那种真情实感。
不是一两句骗人的话就能蒙混过去的。
沈知还知道顾星辞不会相信，但她要做的就是告诉顾星辞。
她现在的立场，她的选择，她的决定。
不管他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接受，至少也比模棱两可留个“未完待续”来得好。
她不可以有任何的不舍，不可以有任何的破绽。
她要做的，就是决绝，决绝地撕碎属于两人的一切。
“对不起，不管你怎么认为，”还好沈知还之前想了很多不同的话术，既然一个他不信，就再换一个，“我不想在圈子里再摸爬滚打，太累了，我只想做个少奶奶，下半辈子过清闲的生活，不想再整天面对流言蜚语，过着在钢丝上走的生活，我不想再生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所以，你的决定是回到他的身边吗？”顾星辞眼睛带着湿气和猩红，皱着眉心看着沈知还，“继续被他束缚着？”
沈知还不想解释她马上要隐姓埋名嫁给别人这件事，索性就顺水推舟继续营造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设。
如果知道了她继续回去选择陆晋，应该更有助于顾星辞放弃吧。
毕竟都知道她在陆晋身边两年，要营造两个人“有感情”并不难。
沈知还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陆先生能给我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生活，能让我过得比这个世界上90以上的人都要富足，你刚刚也听到了，那是多少人向往的生活，我怎么可能不知足呢，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沈知还一口气说完之后，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很绝了。
这么听上去，应该没什么逻辑漏洞了吧。
他应该就会信了吧？
沈知还看顾星辞没什么回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本打算绕开他离开。
哪知道下一秒，顾星辞伸手挡住了沈知还的去路，把她整个人圈起来。
顾星辞整个人几句压迫感的倾身，把沈知还包裹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是浓重的酒味，还有一些他身上的让人怀念的香气。
这种味道，是顾星辞身上特有的。
只有凑得足够近的时候才能摄取到。
沈知还有一秒的迷失。
“你就要这些而已？”顾星辞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紧盯着她，带着从未有过的霸道，“这些我也有。”
沈知还觉得，或许是话还说得不够狠，她故意冷讽一声：“陆晋是食物链顶端的人，他就是资本，我们不过都是资本的玩物，你拿什么跟他比？”
顾星辞毫不退缩，只是贴得沈知还更近，鼻尖几乎蹭到了她的鼻尖：“有些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比资本，我未必会输他。”
“你是不是喝多了？”沈知还抬了抬眉毛，带着戏谑，“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顾星辞说着，用手托起了沈知还的下巴，眼神意乱情迷地看着她的唇，“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输。”
下一刻，顾星辞吻住了沈知还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完全超出了沈知还的计划范围。
她本认为最差的结果就是两人不欢而散，顾星辞被伤了自尊，带着愤恨的离开。
完全没有计算到，会发生这种完全不符合顾星辞风格和人设的强吻。
沈知还的双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想到却被他更用力的桎梏住。
从没想过，向来温柔的顾星辞，居然会做这么强势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真的让他有些生气。
顾星辞的吻带着无理和蛮狠。
他的呼吸沉重而霸道，握紧沈知还的手渐渐松开，然后按住她的后颈用力推，让她的唇贴着自己更紧。
一股酒味被沈知还吸入鼻腔，感觉酒精一下子融化在了自己的血液里。
导致她也有微醺的感觉。
顾星辞的嘴唇始终灼热而柔软。
让人向往，任何时候都不舍得离开。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沈知还都没有办法排斥这个吻。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和他接吻。
如果说今后的日子会是永无止境的地狱。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曾到过天堂。
沈知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上了眼，双手攀上了顾星辞的腰。
对方像是受到了鼓舞，加重了唇上的力。
两个人的呼吸在暧昧的空气中交换相融。
沈知还的嗅觉、触觉、听觉、视觉，都在疯狂地记录着这个吻。
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印在脑海深处。
然后，她会用之后的一生去回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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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还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的情况,只是说准备闭关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情绪从桑慕的戏份中走出来。
她还隐隐暗示了苏全,感觉前段时间自己的情绪一直被桑慕所牵动,有些行为和举止都受拍戏的影响。
她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些事情。
其实沈知还这么说，真正的目的是让苏全将她的这种想法转告顾星辞。
她的突然失踪,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自己这里有些问题和情绪没有处理好。
虽然没有直接向顾星辞解释,但也算间接把消息传播了出去。
沈知还稍微松了口气。
第二天沈知还从小屋出来的时候精神其实还算不错。
虽然今天是陆晋给的最后期限,但她也想明白了,反正她就是打死不同意。
就不信这种事陆晋还能真能强迫她？
现在是法治社会，沈知还不相信还真的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
她从小屋出来，由于几天没休息好,脚有些发软。
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陆晋正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坐在沙发上。
沈知还看着他的后脑勺,声音坚定地说：“陆先生，我考虑清楚了。”
陆晋举了举自己的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先别太着急着说结果,我还有条件没有说完。”
“不管什么条件,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沈知还坚定决绝地说道。
陆晋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沈知还面前递给她。
沈知还接过看了一眼,是苏全的病理报告。
“这……”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沈知还一下子就慌了神，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陆晋知道苏全的存在。
那是她的软肋。
虽然她知道,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些年她所有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陆晋还是有办法调查到她的存在。
原来他一直留着这一张底牌。
在沈知还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
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殃及到无辜的苏全。
而陆晋在这个节骨眼拿出这个来做筹码，无疑是个绝杀。
她知道，自己将输的一败涂地。
沈知还无法再淡定，声音也跟着发颤：“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陆晋冷声嘲笑，凑近沈知还，“现在我再来说说我开的条件，你仔细听好了。”
沈知还屏息凝神地听着。
陆晋指了指病历：“这个姑娘得的是地中海贫血，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会有很多并发症，她的寿命和生活质量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她的病需要不定期的输血，但你也知道，以我的人脉，那些大医院，多多少少都是有认识的人的，到时候‘血库’库存不够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知还紧紧地捏着病历，第一次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陆晋：“她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做。”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陆晋耸了耸肩，“我只是假设一下，现在就医这么难这么贵，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会发生，还有，她哥哥开的那个酒吧，也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果然，陆晋不会在乎那些人是不是无辜的。
只要达成他的目的，所有人都是无条件被牺牲的。
陆晋说话时候的意味深长，明明一字一句都不过在陈述，但因为语气中的压迫感太重，给人完完全全一种被掌控的无力感。
让沈知还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摆。
原来她自以为的坚定，如此脆弱，瞬间就会被击垮。
她的感觉就像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抓住了天平“不答应陆晋”的那边，对面却一下子砸下一颗陨石。
毫无还手之力。
她知道陆晋说的这些话，都不是说说而已。
他做得出。
甚至他后续做出来的事情，会比现在提到的更加过分。
并且沈知还只要不答应，他就会不停加码，加到沈知还答应为止。
她没有退路，没有选择。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处境。
陆晋每次都会用现实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有要忤逆他的心思。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在车上就爽快答应，现在至少不会把苏全牵扯进去。
看沈知还表情逐渐痛苦，陆晋话锋一转，变得稍许柔和：“当然，如果你答应了去替婚，那我可以答应你，我能给她免费的最好的医疗条件，直到她的病痊愈，可以把她送出国接受最好的治疗，可以让她哥哥的酒吧营业额翻倍，还有，从今往后我不会打顾星辞的注意，会让他顺利的在圈子里发展，你们一起拍的那部剧也能顺利上线得到最好的宣传。”
陆晋开的条件，一条条都直击沈知还的内心。
陆晋能看出她的动摇，追问道：“怎么样？我给你开出这样的条件，你都不接受吗？”
沈知还觉得他还有未说出口的后半句——“不要这么不自量力”。
沈知还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力。
她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迷宫，无论往那里逃都没有出口。
身边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仅存的希望被一点点吞噬。
她的理智无法再坚持，她走入了绝境。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心存侥幸。
她怎么可能有选择的权利，怎么可能有向往的生活。
沈知还看透了，也终于妥协。
挣扎下去，也无济于事。
哪有什么天堂和美好。
只有地狱和绝望永远欢迎她。
她这种人怎么配去看美好的极光。
沈知还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一个破败脏乱的臭水沟旁，那似乎才是她的归属之地。
也好，没什么不好的。
隐姓埋名，嫁入豪门。
怎么不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呢。
呵呵。
就这么给自己洗脑几分钟后，沈知还居然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好，”她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我答应你。”
陆晋平静地看着她，似是猜到了这个结局。
“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沈知还说。
“你说。”陆晋扬了扬下巴。
“今天晚上，是剧组的杀青庆功宴，我想去参加一下，顺便和剧组的人说一下，之后会退出娱乐圈，也不会参加后续的宣传活动，我不想不辞而别。”
其实沈知还也没有多期待陆晋的答案。
答应或是拒绝，她都不悲不喜。
只是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想最后再尝试一下。
“好。”陆晋答应了下来：“今晚送你去庆功宴，明天就跟我去见你未来丈夫。”
沈知还像个机器人，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回到楼上的梳妆台前，就这么干坐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处无时无刻不在蔓延着一种绞痛感。
这种感觉似乎也称不上是难受。
好像一种平静的绝望。
沈知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惨白，毫无生气，这样的一张脸，应该谁看了都会觉得晦气。
她不是什么圣母，并不觉得这种牺牲自己换取别人的太平生活的做法很高尚。
她只是看透了这个世界。
她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让她好过。
她就不配拥有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索性毁灭才是她的归宿。
接受了，就也接受了。
她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化妆，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点。
然而再浓重的唇色和腮红，都无法给她画上生机。
沈知还的眼神很空，像是被抽去了颜色的画。
失去了精髓。
化完妆后，沈知还就这么浑浑噩噩在椅子上坐了一下午。
晚上张师傅接她到了庆功宴的餐厅。
沈知还穿了一身简单的毛衣牛仔裤。
她今天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好好道个别。
之前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顾星辞删除了好友。
连一句正式的再见都没有。
她不想自己的后半生老惦记着这件事，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干净的来个了断。
沈知还走到包厢的时候，其他几个主创都已经就位了。
当然，顾星辞也在。
光是用余光，都无法忽略他的耀眼。
她先是跟大家道了个歉，然后故意选了个离顾星辞很远的位置。
俩个人几乎是在圆桌上面对面的最远距离。
饭桌上大家的氛围基本还算是其乐融融，完全没发现什么异常。
主题大致围绕着回忆拍戏时的奇闻趣事展开。
沈知还没有参与讨论，全程只是在倾听。
她从头到尾故意没有和顾星辞对视，但能感受到顾星辞一直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大家兴致好，都喝嗨了起来。
沈知还没有喝酒，也全程没什么胃口，只是默默抿几口茶。
看大家的情绪都差不多过峰值了，沈知还这才敲了敲杯子说：“那个，大家，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一晚上没说话的沈知还第一次开口，所有人都沉默认真听她说话。
沈知还清了清嗓说：“我之后因为个人原因应该会隐退娱乐圈，所以这部戏之后的宣传我可能不会参与，所造成的影响和损失，我深感抱歉。”
沈知还说完深深鞠了一个躬。
虽然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有提到剧组后期的宣传一定要配合。
但如果演员真的有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参与，一般也都不会太强迫。
剧组的一些人开始起哄起来：“啊，怎么就突然好好的就隐退了呢？你这才刚上升期啊。”
“是啊，你这部戏的演技真的有质的飞跃，我相信上线后一定会迎来你事业的高峰的！”
“对啊对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没演技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隐退娱乐圈呀？”
“啊，该不会是好事将近，要做豪门太太了吧？！”
“啊啊啊，那也太羡慕了，真好啊！人生赢家啊！”
虽然那些人都是在喝多了开玩笑。
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扎到了沈知还。
是啊，她是要去做豪门太太了。
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了。
讽刺吧。
沈知还无力地扯了个笑，把该说的话说完，起身和大家认认真真道了个别。
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是很随意的“下次再见”的样子和她挥手告别。
其他人都很不上心地说：“再见啊，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只有沈知还知道，他们是真的无法再见了。
她略带不舍地一个个人看了过去，最后视线定格在顾星辞的脸上。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敢直视他。
但沈知还不敢看太久，怕自己心里的感情掩藏不住。
她低着头逃似的转身离开。
她知道顾星辞一定会追出来，所以走路的步频故意加快。
果然，才走没几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顾星辞把她抓到了旁边的安全通道，关上门，世界的喧嚣和他们再也无关。
沈知还其实还没想到到底要怎么面对顾星辞。
在别人面前她都可以很好的伪装，只有在面对顾星辞的时候，她没有信心能保持不露馅。
因为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是透明的，真实的。
顾星辞的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沈知还的余光能看到。
每次他都会看沈知还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她的反馈，就会闷头喝酒。
顾星辞凑近她，没有问任何沈知还意料之中的问题。
他只是轻轻牵起了沈知还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无名指的纹身处抚了抚，轻柔地问：“疼不疼。”
沈知还知道自己在面对顾星辞的时候会破防。
但不知道会这么快。
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
沈知还比较刻意的一直没有用左手，只有最后敲杯子的时候短暂举了举左手。
而正是这短短的几秒，被顾星辞发现了。
沈知还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地板：“不疼。”
“真的吗？”顾星辞故意爱玩笑的口气说，“那我也去纹一个。”
沈知还担心，面对他的时间越久，之前自己做好的心里建设也是容易崩塌。
她用力地咽了口口水，故作冷淡：“顾先生，我以后会退出娱乐圈，我们可能以后都没什么交集了。”
“退出娱乐圈也没关系，我支持你，”顾星辞说，“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嗯，那就好，”沈知还声音清冷，把手抽了回来，故做无情，“我就是想着，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没有必要，所以就把你的联系方式删了。”
顾星辞的眼皮颤了颤，眸光暗淡了下去：“我当是我之前做了或者说了不合适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沈知还没有把话接过去。
她看着眼前一脸受伤的顾星辞，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抱住他，对他说。
她没有不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喜欢他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只是，命运阻止了她的喜欢。
只有停止对他的喜欢，他们的世界才能继续运转。
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就是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离开，断了彼此的留恋。
这样，对谁都好。
“顾先生，我担心会给你一些误会，之前因为在拍戏，因为要入戏，所以我会把桑慕的情绪带入到生活中，可能会对你说的一些话对你的一些感情让你造成了一些误会，现在戏杀青了，我们都该回到原先的生活轨迹中，”沈知还毫无感情地念着这些在来的路上背诵过好几遍的台词，“今天之前，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是虚假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把你对我的感情放在心上，我知道对演员而言，有时候会分不清戏里戏外，但现在生活都回到正轨了，我们也应该继续往前看。”
“真的吗？”顾星辞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手指，“那你纹身的背面是什么意思？”
沈知还下意识紧紧握拳。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那个日期。
那个意义特殊的日期。
沈知还从来都没想过能骗过顾星辞。
两个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种心灵上的契合，那种真情实感。
不是一两句骗人的话就能蒙混过去的。
沈知还知道顾星辞不会相信，但她要做的就是告诉顾星辞。
她现在的立场，她的选择，她的决定。
不管他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接受，至少也比模棱两可留个“未完待续”来得好。
她不可以有任何的不舍，不可以有任何的破绽。
她要做的，就是决绝，决绝地撕碎属于两人的一切。
“对不起，不管你怎么认为，”还好沈知还之前想了很多不同的话术，既然一个他不信，就再换一个，“我不想在圈子里再摸爬滚打，太累了，我只想做个少奶奶，下半辈子过清闲的生活，不想再整天面对流言蜚语，过着在钢丝上走的生活，我不想再生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所以，你的决定是回到他的身边吗？”顾星辞眼睛带着湿气和猩红，皱着眉心看着沈知还，“继续被他束缚着？”
沈知还不想解释她马上要隐姓埋名嫁给别人这件事，索性就顺水推舟继续营造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设。
如果知道了她继续回去选择陆晋，应该更有助于顾星辞放弃吧。
毕竟都知道她在陆晋身边两年，要营造两个人“有感情”并不难。
沈知还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陆先生能给我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生活，能让我过得比这个世界上90以上的人都要富足，你刚刚也听到了，那是多少人向往的生活，我怎么可能不知足呢，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沈知还一口气说完之后，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很绝了。
这么听上去，应该没什么逻辑漏洞了吧。
他应该就会信了吧？
沈知还看顾星辞没什么回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本打算绕开他离开。
哪知道下一秒，顾星辞伸手挡住了沈知还的去路，把她整个人圈起来。
顾星辞整个人几句压迫感的倾身，把沈知还包裹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是浓重的酒味，还有一些他身上的让人怀念的香气。
这种味道，是顾星辞身上特有的。
只有凑得足够近的时候才能摄取到。
沈知还有一秒的迷失。
“你就要这些而已？”顾星辞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紧盯着她，带着从未有过的霸道，“这些我也有。”
沈知还觉得，或许是话还说得不够狠，她故意冷讽一声：“陆晋是食物链顶端的人，他就是资本，我们不过都是资本的玩物，你拿什么跟他比？”
顾星辞毫不退缩，只是贴得沈知还更近，鼻尖几乎蹭到了她的鼻尖：“有些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比资本，我未必会输他。”
“你是不是喝多了？”沈知还抬了抬眉毛，带着戏谑，“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顾星辞说着，用手托起了沈知还的下巴，眼神意乱情迷地看着她的唇，“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输。”
下一刻，顾星辞吻住了沈知还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完全超出了沈知还的计划范围。
她本认为最差的结果就是两人不欢而散，顾星辞被伤了自尊，带着愤恨的离开。
完全没有计算到，会发生这种完全不符合顾星辞风格和人设的强吻。
沈知还的双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想到却被他更用力的桎梏住。
从没想过，向来温柔的顾星辞，居然会做这么强势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真的让他有些生气。
顾星辞的吻带着无理和蛮狠。
他的呼吸沉重而霸道，握紧沈知还的手渐渐松开，然后按住她的后颈用力推，让她的唇贴着自己更紧。
一股酒味被沈知还吸入鼻腔，感觉酒精一下子融化在了自己的血液里。
导致她也有微醺的感觉。
顾星辞的嘴唇始终灼热而柔软。
让人向往，任何时候都不舍得离开。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沈知还都没有办法排斥这个吻。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和他接吻。
如果说今后的日子会是永无止境的地狱。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曾到过天堂。
沈知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上了眼，双手攀上了顾星辞的腰。
对方像是受到了鼓舞，加重了唇上的力。
两个人的呼吸在暧昧的空气中交换相融。
沈知还的嗅觉、触觉、听觉、视觉，都在疯狂地记录着这个吻。
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印在脑海深处。
然后，她会用之后的一生去回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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