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聊天_我当太后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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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聊天

  冯凭就只是笑。

  李益将她身上的水擦干,又用一张大布巾将她裹了。两人面对面,他低头她仰头,两人注视着彼此的眼睛,都是笑。

  冯凭说:“好了,去床上了。”

  李益说:“我抱你去吧,踩在地上弄的到处是水,还把脚踩脏了。”

  冯凭笑说:“我这么重,你有力气吗?”

  李益说:“抱得动。”

  他擦掉身上水,出了沐桶,冯凭也出去。正傻笑着,身体就一轻,脚离了地,被他轻巧巧横抱起来。

  冯凭坐在床上,李益又将她脚掌托着,脚上的水擦干:“好了,可以了。”

  两人欢好过很多次了,这样单纯的抱在一起睡觉却是头一次。因为她身体不舒服,没法做别的,反有种别样的亲昵。

  李益抚摸她肩膀,亲吻她脸。她的短发像羽毛一样轻拂在他脖颈,有点痒酥酥的。

  “身上还难受吗?”

  冯凭说:“你抱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李益说:“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直不起身的样子。”

  冯凭笑说:“腰酸。”

  李益说:“看得我都难受了,我跟你说个事。”

  冯凭说:“什么事。”

  李益说:“昨天,我去了太医署,问太医要了你的药方子,带出宫去,找先前那医生看了看。他改了几味药,变成了一个新方。中午我入宫前又去了一趟太医署,找太医问过。太医署这会还在商榷,要是可行的话,过几天给你换个方子。”

  冯凭说:“要是御医商榷可行,便换吧。”

  李益说:“其实我想让他入宫,当面给你诊治的,毕竟没有面诊,仅凭我描述和太医的单子也看不出详细。兴许会有什么遗漏的,得亲诊才好,所以我想着引荐他入宫。”

  冯凭说:“这是好事,为什么不早说呢?”

  李益说:“他身份有些不寻常,他是南朝人。”

  冯凭惊讶说:“原来是这样。”

  李益说:“朝廷和南朝前不久才刚刚交战,毕竟是敏感时期,我怕朝臣们会有说法。”

  冯凭明白了。

  “这倒是有点麻烦。”

  南朝是敌国,这样公然引敌国的人入宫,不合适。

  倒不是说南朝的人就信不过。李益举荐的人自然没问题,只是这是政治的禁忌。先帝驾崩,朝廷手就松了,无力羁糜南土,江淮七州原本是魏治下的州郡,也重新落入了南朝手中。南朝现在正和朝廷为敌呢,她自不能冒大不韪去接纳南人。

  李益说:“是个好医生,当真医术超群,学传深厚,人也可靠。你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冯凭笑说:“我听过名字,那得是名扬天下的人物了。只是他是南朝人,为何要冒险来敌国呢?而今江淮一线边界道路都封锁了,禁止北人南下和南人北上,商旅都不得通行,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渡江了?”

  李益说:“家族遭了祸,无奈才逃来北方的。”

  冯凭说:“如此。”

  李益说:“他现在生着重病,也不方便进宫,暂时不急的,等这一阵过去再找机会也不迟。”

  冯凭一听,顿时好奇了:“他自己是医生还生病吗?”

  李益笑说:“谁说的医生就不生病了?医生也有自己治不好的病。我昨天去看他,他情况不太好,我也没法子要他入宫,只是请他看了看方子,他也说了得当面看了才能确诊。我这阵子没事就去看看他,等他身体好些再说。”

  冯凭说:“他是什么病?严重吗?”

  李益说:“我也说不清,好像是某种弱症,前不久旅途得了疟疾,就病症复发了。卧了好几个月的床了。”

  冯凭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李益说:“是一个老朋友,托我照顾他。他刚来这边,地方还不熟,也没有认识的人,身上有没带钱粮,还生着重病。我替他找的宅子落脚,抓药找的医生,又给他雇了个下人在身边伺候。”

  冯凭说:“先前我的伤便是用的他的方子治好了的,有机会要见一见,当面谢谢。”

  李益笑说:“好见的。”

  难得的一个闲散午后,宫中静静的也没旁人。就好像是他梦里的那样,两人抱在一块儿说话,言笑晏晏的,说一会儿,脸凑到一起,嘴对着嘴,接一会儿吻,或者抚摸一会儿彼此,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只是这样简单的亲昵,也感觉很满意。他的手放在她怀里,她的手搭在他腰间。

  说完了她的病,两人吻了一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了。

  冯凭想要睡觉,然而身体是不太舒服,脑子困顿,合上眼睛却又一直睡不着。

  于是找话聊天,聊着聊着又聊到往事了。

  冯凭手摩挲着他微微有些扎手的下巴,眼睛含着笑,说:“你是什么时候中意我的?”

  李益笑说:“想不起了。”

  冯凭说:“这种事怎么能想不起,你想想,肯定有的。”

  李益说:“好像是随先帝北征柔然那次吧,我在随军,那阵儿好像天天能见到。”

  冯凭听他说起那人,心中隐隐有些震动:“那个时候就留心了?”

  李益笑说:“也不是。”

  他有些无奈:“其实我真不知道。”

  冯凭笑。

  李益说:“你记得那天吗?有一天傍晚,我到营帐中去,刚好你坐在炭火炉子边,见到我,问我手冷不冷,让我坐下烤手,回头还让人赠了我一个抹手的貂油膏子。”

  其实这真算不得什么事,那天帐中也不止她和他,当时的情景,也并无半分暧昧。

  他一说,冯凭就想起来了。

  那时她正在生病,身体也是不大舒服的。皇上在帐中设宴,她却也打起精神来参加。当时许多大臣都到了,明烛高照,官员们衣彩鲜亮,朱紫毕至。李益最后到,一进来,皇上便叫他御前去说话,赐他近座。那时出征在外,天气寒冷,他需要及时奉命,时常需要于马背上作书,冯凭因为看到他手上有生了冻疮,又冒着寒而来,所以才让他近前去炉边烤手。

  其实他的手时常掩在衣袖中,平常进帐都垂着袖,如果不是特意留心,是看不出生冻疮的。

  那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留心,当时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像这样。

  当时为什么会特别注意他手上的冻疮呢?大概是因为她有那么几年,也那样生过冻疮。那时还在掖庭,是她人生中最苦最难的时候,记忆太深刻。所以看到了,就忍不住心有戚戚。

  他一个二十近三十的男人,高官显位的,平日也是锦衣绣服,往来都是富贵公卿,出入宫廷官邸侯门,一个人能独当一面,居然会生冻疮。那种感觉有点违和,她不自禁便多看了几眼。

  冯凭笑说:“没想到你一个侯门出身的贵家公子,居然这么能吃苦。当时觉得很奇怪,觉得你挺耐受的。一般王侯公子都吃不得苦。”

  李益笑:“哪有不吃苦的,其实我小时候吃的苦比寻常人家孩子还要多的多了。我父亲讲究食素,不吃荤,家里从来见不到一点荤腥,仆人煮饭也不放油,什么味儿都没有。他吃饭每顿只吃小半碗,只够半饱,因为吃太多了,对健康不益,后来还开始辟谷了。全家也都跟他一样,每人每顿只吃半碗。其实现在还好了,吃半碗也差不多够了,但那时候长身体,每天都感觉饿,随时都想吃东西,但是又不能多吃。除了正餐他也不许我们吃别的零嘴。每天的功课又多,看着书,眼睛都是花的,真是饿的路都走不动了。”

  冯凭听的就只笑。

  她大约知道,李益的父亲李慕,就是极严苛的那一类老儒,在妻妾子女面前非常有权威,在家说一不二,没人敢挑刺,没人敢说半句不是。李慕以博学鸿才和严苛律己出名,培养的出的两个儿子却全都不像老父。李羡为人是出了名的放纵叛逆,李益呢,表面上循规蹈矩,骨子里其实是极清高,绝不妥协的人。

  “哪个女人嫁给你爹,也真是够倒霉的了。他自己辟谷,就不让别人吃饭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益说:“饿得直不起腰,背书的时候累的出不来声,被父亲看见了,就要挨骂,说行不端站不正,萎靡不振,没有读书人的样。他要求儿子走路身体要笔直,坐的时候非常端正,说话中气十足,我们达不到,便被罚去抄书,然后晚上不许吃饭。有一次我跟大哥饿的实在不行了,相约了去厨房偷东西吃,结果被他知道了,被罚在院子里跪了一天。”

  冯凭笑说:“是够可怜的了。”

  那些曾经经历的事,当时觉得难以忍受,事后讲起来,却都淡定了。李益笑说:“那时也没有别的娱乐,每天就是读书,白天读书,晚上学习到很晚,天不亮又要洗漱穿戴好,到父亲房中去请安,他就会顺便考问我们昨日学过的功课,记得不好就要挨罚,用戒尺打手板心。大哥记性好,学的功课一遍就能记住,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我就要每天第一遍鸡叫便起来,悄悄点灯拿着书本温习功课,好应付他检查。”

  冯凭说:“你挨过手板心么?”

  李益笑:“我没有挨过。只有大哥经常挨,他比较懒,记性好,但有时候会出错。”

  冯凭好奇说:“那后来呢?”

  李益说:“后来,我们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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