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长公主_凤还巢:朱墙内她人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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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节 长公主

  我的侍女是个穿越女。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但我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的来历。

  因为在她之前,我已经赐死了一个她的同乡。

  之所以留着她的小命……

  是因为我发现她和前一个穿越女有些不太一样。

  我的侍女夏竹是个穿越女。

  前几日她挨了一顿板子。

  醒来后,她的芯子就已经换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是因为在她之前,我曾赐死过一个穿越女。

  夏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但其实,从见她第一眼起,我便知晓,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夏竹了。

  许是近来日子太过乏味,我想给自己找些乐子。

  所以我即便已经知晓她是穿越女,却也装作不知。

  我想看看,她会不会和前一个穿越女一样。

  一边嚷嚷着人人平等,却又费尽心思爬上了皇上的龙床。

  试图以宫女的出身,来和我争这后位。

  傍晚我正在院里散步,就听宫门口响起一句:「皇上驾到!」

  「皇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我上前相迎。

  近日江南水患一事让皇上忙得焦头烂额。

  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踏进过后宫了。

  皇上拉着我的手往殿内走。

  他缓缓道:「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便过来看看你。」

  待进了殿内,他又状似无意地道:「算算日子,许常在的孩子快要生了吧?」

  陡然听皇上提起许常在,我心头不免有些诧异。

  因为这个许常在平日里并不受宠。

  即便是身怀龙胎,皇上也没怎么去看过她。

  「皇上日理万机,竟能记得许常在的产期?」我挑了挑眉。

  皇上拉着我的手,打趣道:「皇后这是吃醋了?」

  他话锋一转,道:「朕是想等许常在的孩子出生后,便交由皇后抚养。」

  说到此处,皇上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太医说皇后的身子不适合生养,此生恐难有自己的子嗣,那朕便送一个儿子给皇后。」

  我与皇上成婚之后,却迟迟未能有孕。

  太医曾断言我的身子骨弱,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我正想拒绝,却陡然发现夏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是皇后。

  母亲出身高贵,父兄又手握重兵。

  她为什么会用怜悯的目光来看我?

  是因为听到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还是……

  我最终还是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人家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我抱过来养算什么?

  养得好也就罢了。

  若是养不好,还惹一身骚。

  可我没想到,许常在生产那日,皇上竟会让嬷嬷直接将孩子给我送了过来。

  许常在生的是个小公主。

  小脸皱巴巴的,丑得跟猴儿似的。

  嬷嬷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一边温声道:「娘娘,皇上说了,若您喜欢便留下,若是不喜欢,再给许常在送回去。」

  我下意识朝夏竹看去。

  如我想的那般,她的眼底又出现了我看不懂的怜悯。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

  只是我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我挥了挥手,道:「给许常在送回去吧。」

  嬷嬷愣了愣,只得将孩子抱了出去。

  「其他人都出去,夏竹留下。」

  我的话一出口,就见夏竹眼底的怜悯瞬间变成了忐忑。

  我若有所思地问道:「夏竹,你在怜悯本宫?」

  夏竹猛地跪倒在地上。

  她惶恐道:「奴婢不敢。」

  倒是比上一个识时务。

  我垂眼看着忐忑不安的夏竹,「你当本宫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夏竹犹豫片刻,道:「娘娘不傻,只是……」

  「只是什么?」我换了个坐姿。

  夏竹咬了咬牙,道:「奴婢是觉得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您,并非想弥补娘娘的遗憾。」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哦?那你以为,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本宫,是为了什么?」

  与皇上成婚以来,我与皇上从未红过脸。

  平日里,什么好的东西都往我宫里送。

  留宿在我宫里的时间,比去其他妃嫔那里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些。

  偶尔有那些个不长眼的妃嫔冒犯我。

  她们的下场,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被降了位份。世人皆道皇上独宠皇后。

  从未有人怀疑过皇上对我的用心。

  我很好奇,夏竹是不是知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夏竹眼底的挣扎我看得清楚。

  但我并未因此就给她任何承诺。

  她来到这宫里已经有一段时日。

  想必也听说过,我曾赐死过一个自称穿越女的女子。

  良久之后,夏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娘娘可知,沈昭仪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夏竹口中的沈昭仪,乃是户部尚书之女。

  是我与皇上成婚的次年入宫的。

  她素来乖巧,平日里不争不抢。

  加上身子骨又弱,平日里鲜少出来走动。

  在这后宫里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至今也只晋过一次位份。

  前两年还大病了一场。

  皇上念在她父亲的份上,便让我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只是没想到她的身子虽弱,运气倒好。

  皇上去她宫里留宿的时间并不多,但却有了身孕。

  算算日子,似乎被太医诊出有孕的日子,和许常在差不多?

  可夏竹提沈昭仪做什么?

  夏竹直视着我,道:「奴婢斗胆猜测,皇上将许常在的孩子送给娘娘,是想绝了娘娘将沈昭仪的孩子抱过来养的心思。」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却并无变化。

  「夏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沉声问。

  夏竹又磕了个头,「奴婢知道。」

  她跪得笔直,用坦然的目光看着我。

  「沈昭仪体弱,娘娘若是想选一个皇子过继,沈昭仪的孩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我呼吸一滞,陡然想起沈昭仪刚被太医诊断出有孕时,我与皇上开过的一个玩笑。

  那时沈昭仪大病初愈,我便戏言称等将来她将孩子生下来后,我要接回身边养育。

  在那之后不久,许常在便也有了身孕……

  但与沈昭仪不同的是,许常在出身低微。

  父亲似乎只是个小知县?

  我抬眼看向夏竹,「你说这些,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夏竹是被她的父母卖进宫中当宫女的。

  我若真想杀她,没人会拦着。

  闻言,夏竹瞳孔微缩,但她却鼓起勇气道:「怕,但我更怕您死不瞑目!」

  许常在的孩子是早产的。

  在她生产那日,外头刚下了一场雨。

  许常在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便意外早产。

  好在母女平安。

  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因小公主刚出生而躲过一劫。

  不过皇上仍旧动了怒,赏了他们一顿板子。

  如今想来,许常在这一跤摔得实在蹊跷。

  她的孩子已经快要足月,我也免了她的请安。

  试问外头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她有何非要出去不可的理由?

  我让人去暗中打听那日许常在宫中发生的事。

  同时又召来太医,询问许常在当时的情况。

  太医道:「许常在身强体健,小公主也快要足月,虽是早产,倒也不打紧,平日里细心些照料即可。」

  皇上意欲将许常在的孩子抱给我养一事,并未遮遮掩掩,所以这些太医都是知晓的。

  我下意识想到了沈昭仪。

  可话到了嘴边,便又强行咽了回去。

  如若皇上真的如同夏竹说的那般,那这太医未必肯对我说实话。

  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我唤来从小跟在身边的侍女。

  「替本宫去一趟将军府……」

  太医院新来了一名医女。

  听闻这位医女来自神医谷,是神医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这位医女是晋王妃举荐的。

  太后娘娘久病不愈,晋王妃又是太后侄女,便亲自去了神医谷,将这位医女请进宫,来为太后诊治。

  医女入宫没几日,太后娘娘的病情便有了好转。

  如今这位医女已经成为宫中的大红人。

  位份高些的妃嫔,都曾请她帮自己诊治过。

  倒是素来体弱的沈昭仪,自那医女入宫以来,还不曾请她帮自己诊过脉。

  这天我与皇上正在用膳。

  我提议道:「皇上,听说最近为太后娘娘医治的那位医女医术很是了得,沈昭仪体弱的毛病,这么多太医都没能治好,不如让那医女去帮忙瞧瞧?」

  我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有病治病,若只是体弱,也可以让她帮忙调养调养,您意下如何?」

  皇上神色不变,淡淡地道:「陆神医近日为许多妃嫔都看过病,沈昭仪又刚生下小皇子,若是带了病气过去,反而是弄巧成拙。」

  皇上口中的陆神医,指的便是那位医女。

  他笑了笑,道:「等小皇子满月之后再说吧,反正沈昭仪体弱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再等一阵子,倒也不打紧。」

  我脸上的笑容不变,「还是皇上考虑得更周全些,小皇子还小,的确该小心谨慎些,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偏头看向我。

  我继续说道:「沈昭仪如今为皇上诞下皇子,这位份,是不是该升一升了?」

  沈昭仪是在陆神医入宫前生产的。

  与许常在不同的是,沈昭仪身子虽然弱,但这孩子却是足月之后,自然分娩的。

  一大早就开始发动,折腾到了半夜,才将孩子给生下来。

  我作为皇后,本该去瞧着。

  可谁让我的母家强大,又得皇上盛宠。

  这些年宫里的女人生孩子,我都不曾前去守着。

  因为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事,宫里的人都知晓,所以那些个妃嫔巴不得我不去。

  谁也不想,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被我这个皇后给看上。

  以皇上对我的偏宠,我若看上了,他必然不会阻止。

  ……

  沈昭仪养育皇子有功,被晋为妃位。

  在内务府拟的封号中,皇上选了「宸」字作为她的封号。

  小皇子满月那日,册封沈昭仪为宸妃的圣旨一大早便送了过去。

  我原本还提议要给宸妃摆上两桌庆贺,但皇上却并未应允。

  「她得了晋升,便已是恩典,庆贺便不必了。」

  言语之间,似乎并未将宸妃放在心上。

  「小皇子的满月酒已经很低调了,臣妾是想借着宸妃妹妹晋升的喜事,让宫里头的姐妹们都高兴高兴。」

  皇上沉默片刻,终于点了头。

  「那便依你。」

  宴席就设在宸妃宫中。

  因她身子弱,我便让她独居一宫。

  这些年来,除了皇上与宫女太监们外,似乎还没几个人踏入过这里。

  许常在因要照看小公主,便只命人送了贺礼过来。

  同样没有子嗣的惠妃一不留神便多喝了几杯。

  她原本也有过一个孩子。

  可那孩子还不足一周岁,便夭折了。

  自那之后,惠妃便没再有过身孕。

  「娘娘,惠妃方才不慎崴了脚……」夏竹凑到我的耳畔低语道。

  我偏头看向夏竹,「今日在场的妃嫔都喝了酒,难免会有所失态,太医毕竟是男子,不便前来诊治……」

  我的目光从宸妃身上一扫而过。

  「这样吧,你去将陆神医请过来。」

  宸妃欲言又止。

  她身侧的嬷嬷当即道:「娘娘,该给小皇子喂奶了。」

  我抬眼看过去,「怎么,宸妃竟然亲自喂养小皇子吗?」

  宸妃微微颔首,道:「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便想亲自喂养。」

  「给小皇子喂奶之事,便交给奶娘吧。」

  我迎上宸妃的目光,「今日后宫的姐妹们特意前来为你庆贺,你若是不在场,那岂不是太过失礼。」

  宸妃抿了抿唇,片刻后,才从容坐下。

  「那便依皇后娘娘所言。」

  在各宫落锁前,陆神医悄悄来了我的坤宁宫。

  见到我的那一刻,陆神医双眼含笑:「瑜姐姐,多年未见,你如今可还好?」

  我冲她招了招手,「阿筝,过来说话。」

  陆神医原名陆筝,是我小姨的义女。

  她坐到我对面,压低声音道:「瑜姐姐,我悄悄看过了,那位宸妃身子强健得很,并不像是生过重病的样子。」

  「我在太医院的这些时日,本想找机会看一看她的医案,可却没能找到。」

  「没能找到?」我愣了愣。

  陆筝点点头,道:「我本来还想暗中打听,但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对于宸妃相关的事情,似乎忌讳得很,我怕打草惊蛇,便没敢多问。」

  我拉起陆筝的手,欣慰地道:「我们阿筝懂事了。」

  陆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脸色却猛然一变……

  她不由分说便将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见状,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良久,陆筝才面色凝重地道:「瑜姐姐,你之所以不能有孕,是因为你被人下了绝育的药!」

  嬷嬷将陆筝送走后,我便唤来了夏竹。

  和上一次一样,夏竹眼底的忐忑是藏也藏不住的。

  我审视着她,缓缓道:「你可知,这位陆神医,是我的妹妹?」

  夏竹双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

  「奴婢知道。」

  我袖中的手缓缓攥成拳头,「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上一次,夏竹告诉我,皇上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

  所谓的盛宠,不过是为了替他的心上人当活靶子。

  如今皇上纵容我所做的一切,将来都会成为废后的理由。

  夏竹愤恨道:「奴婢还知道,待皇后娘娘的父亲和兄长回京述职时,皇上会将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

  「宋氏满门,除六公子外,连幼子都会惨死……」

  夏竹的神情激动,但她的声音却压得很低。

  「就连娘娘……也会被赐死。」

  我压下满腔的疑虑,道:「我知道你是穿越的,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还不曾发生的事情?」

  夏竹神色微变,最后坦然道:「因为您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而我……是穿书的。」

  在夏竹的耐心解释下,我明白了穿越和穿书的区别。

  她那个同乡属于穿越。

  对于我们这个朝代将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所以她才会去爬龙床。

  而夏竹则是穿书。

  她知道所有剧情的走向。

  但偏偏,我跟皇上,以及宸妃,都只是这本小说里的配角。

  所以有的细节,她知道得也并不清楚。

  夏竹道:「这本书的男主是您的六弟。」

  「在您和宋家出事时,宋家的家仆用自己的孩子和六公子互换了身份,又趁乱将他送了出去……」

  「六公子隐姓埋名,吃尽苦头,最终为宋家平反。」

  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安慰。

  「如此说来,皇上和宸妃的下场并不好?」

  夏竹微微颔首,「他是这本书里的反派,下场自然不会好。」

  她正要说其他,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娘娘,钱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钱嬷嬷是我派去打听许常在早产一事的人。

  钱嬷嬷进来后,先行了一礼,才低声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那日许常在之所以会摔跤,是因为她佩戴的珍珠项链断了,许常在不慎踩到滚落在地上的珠子,这才导致小公主早产。」

  说到这里,钱嬷嬷双手奉上一个小荷包。

  「这是那日许常在所佩戴的珍珠项链,奴婢发现,断口处有人为的痕迹……」

  我将荷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既是人为,那这东西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如果有人要害许常在,断不会留下这么大个把柄。

  钱嬷嬷道:「这条珍珠项链是皇上赐给许常在的,所以那日事发后,许常在的侍女将这链子捡了回去。」

  钱嬷嬷顿了顿,迟疑道:「奴婢怕被人发觉,便放了一条假的过去,但奴婢却发现,皇上身边的朱公公,又悄悄将那条链子拿走了……」

  我与夏竹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此事你就当不知,莫要声张。」

  不论许常在受不受宠,但她当时身怀龙胎,内务府的人是绝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掉以轻心的。

  更何况,这条珍珠项链还是李寅所赐。

  一切已经明了。

  更何况陆筝已经确认,宸妃的身子健康得很。

  我故意称病,将母亲召进宫中。

  李寅得知后,又派人给我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以往这种时候,我心中都是欢喜的。

  这女人么,哪有不虚荣的?

  能被皇上另眼相待,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但如今再看,心中只觉讽刺。

  自从夏竹口中知道自己只是活靶子后,我便让人暗中留意宸妃宫里的动静。

  李寅明面上留宿宸妃宫里的次数一直都不多。

  我查了记录,在宸妃还是昭仪的时候,李寅每个月只去一次。

  如今或许是因为有了小皇子,李寅已经去了两次。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记录。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寅时常独自一人悄悄溜进宸妃的宫里。

  一待便是大半宿。

  在天明前,又悄悄离开。

  除了宸妃宫里的人,和李寅身边的太监总管,宫里并无人知晓他们之间的秘密。

  想想也是。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皇帝,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

  母亲来时,夏竹正为我讲述着他们那个世界的故事。

  母亲见我倚在榻上,以为我真的病了,神色格外焦急。

  她疾步走到我的身边,关切问道:「娘娘,听闻您……」

  我当即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没事。」

  屏退众人后,我才道:「今日称病召母亲入宫,是有一事想与母亲商议。」

  母亲见我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我身边坐下,低语道:「有什么事,非得用这样的理由让我进宫?」

  我垂眸,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昨日梦见父亲和哥哥回京了。」

  母亲闻言愣了愣,笑道:「皇上没告诉你吗?岁末你父亲和哥哥就会回京述职。」

  「知道。」我平静道,「听说边关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想让哥哥帮我带一些回来。」

  我将提前写好的密信递到母亲手中。

  「我要的东西,都写在信里了,劳烦母亲派人快马加鞭,尽快将这封信交到哥哥手中。」

  信里我用了只有我跟哥哥才能看懂的密语。

  即便这封信落入李寅手里,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母亲,她与我一样,都养尊处优惯了。

  早早知道李寅干的事情,未必是件好事。

  若是能藏得住倒还好,若是被李寅察觉了端倪……

  我怕事情会脱离我的掌控。

  等待期间,夏竹又同我说了好些书里写到的剧情。

  但我这个皇后在书里其实出现的次数并不多。

  夏竹说的,更多的是别人的事情。

  比如宋家满门被灭后,小六过得如何辛苦。

  后面小六为宋家报仇时,又都做了些什么。

  李寅和宸妃的下场,夏竹反复和我讲了好多遍。

  若不是一遍遍听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压制住心里的恨。

  这个世界对夏竹而言,只是一本小说。

  但于我而言,却是真实的。

  李寅要怎么宠爱宸妃我都不会有意见。

  早在嫁给他之前,我便清楚,他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

  宋家助他登上帝位,他可以不感激,可以忌惮,但不该往我宋家头上栽赃通敌卖国的罪名。

  我父亲和兄长镇守边关多年,身上布满刀伤箭伤。

  可到头来,却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而我……

  与他夫妻还算和睦,也从未算计过他的妃子、孩子。

  可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家的付出,一边还将我当成宸妃的挡箭牌。

  甚至还给我下了绝育的药……

  这些年来,出于对太医的信任,加之陆筝久居神医谷,我不曾让陆筝来为我诊过脉。

  若非她误打误撞发觉此事,我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

  我不能生,是李寅造成的。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也不打算咽。

  沈昭仪得了宸字为封号后,在后宫里逐渐有了姓名。

  加之她又生了个皇子,宫里自然有聪明人会注意到她。

  更何况,背地里,还有我在暗中推波助澜。

  很快就有人发觉了李寅对她的不同。

  「同为妃位,宸妃妹妹宫里的好东西,倒是比其他人的都要多。」惠妃阴阳怪气道。

  惠妃是李寅身边的老人。

  李寅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在李寅面前是特别的。

  直到她注意到宸妃之后……

  爱和恨一样,都是很难藏得住的。

  李寅最爱的人是宸妃,所以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会忍不住悄悄往她宫里送。

  起初我不知情时,便免了她的请安。

  但既然知道她身体无恙,这请安自然不能再免了。

  出来走动多了,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可不是嘛。」同为妃位的杨妃也酸溜溜地开口。

  和惠妃跟宸妃不同的是,她只有妃位,并无封号。

  「宸妃姐姐就连封号,都比其他姐妹好呢……」

  她意有所指地道,话语中的酸味藏都藏不住。

  「宸妃为皇上诞下皇子,自然是不同的。」我故意说道。

  「那可不。」惠妃看宸妃的眼神充满嫉妒,「宸妃妹妹的运气可比咱们好多了。」

  「皇上不过偶尔去她宫中留宿,便能安然生下龙子……」

  她顿了顿,把目光移向许常在,「许常在与宸妃妹妹虽然先后有孕,但可惜,生的只是个公主,还是早产的……」

  杨妃阴阳怪气道:「是啊,同人不同命,宸妃姐姐生个孩子,便从昭仪晋为妃位,而许常在生个孩子,却依旧只是个常在。」

  而被惠妃和杨妃提及的许常在,脸色已经煞白得不见半分血色。

  可奈何她位份低。

  即便被人当众这样羞辱,也只能忍着。

  我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发出声响。

  「好了,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其余看热闹的妃嫔顿时收敛神色,起身告退。

  我将目光移向许常在,「许常在,你留下。」

  许常在目光忐忑,明显有些不安。

  等殿内的人都走干净之后,许常在才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我将当日钱嬷嬷拿回来的荷包丢到许常在跟前。

  「许常在瞧着这东西,可觉得眼熟?」

  许常在脸色发白,拿荷包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在看到荷包里的东西后,她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

  许常在的脸色变了变。

  她抬眼看向我,鼓起勇气问道:「这应该是臣妾的东西,为何会在娘娘这里……」

  「我若不让人将这东西拿过来,你如今还能看得到吗?」

  我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

  许常在抿了抿唇,「娘娘的话,臣妾听不太明白。」

  我瞧着许常在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道:「不,你明白,否则又怎会与小公主同吃同住,寸步不离?」

  原本我是没打算和许常在挑明的。

  可我发现,她不是个蠢人,已经隐约猜到自己早产的真相。

  而她的父亲虽是个小知县,但她的兄长,却是个人才……

  许常在猛地跪倒在我跟前,声泪俱下:「求娘娘给臣妾指条明路。」

  那日之后,宸妃明里暗里没少被后宫的妃嫔刁难算计。

  李寅来我宫里也越发勤快了。

  很多时候,他都只是来坐坐,陪我吃吃饭,说说话。

  并不提侍寝一事。

  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自从知晓他后来干的那些事情后,我便感到无比的恶心。

  即便李寅生了副好皮囊,我也无法再与他亲近。

  甚至就连一起吃饭,我都觉得恶心。

  每次他走后,我都要吐上一回。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天我与李寅正在用膳,宋府便传来口信。

  说我母亲病了,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未见好转。

  我当即将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寅。

  「皇上,臣妾想带着陆神医去看看我母亲……」

  李寅露出担忧之色。

  他温声道:「可要朕陪你去?」

  我心中觉得嘲讽,嘴上却说:「皇上能让臣妾出宫便已是恩典,臣妾又岂敢耽搁皇上的正事?」

  李寅若真的想陪我去,又岂会再问我?

  当真虚伪得很。

  「况且皇上与臣妾一同前去,那臣妾今日岂不是还得再回宫。」

  我强忍着恶心,同他撒娇。

  「我父兄都在边关,母亲如今病重,所以我想陪她几日。」

  李寅笑了笑,道:「罢了,既如此,朕便不勉强你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母亲既然病重,那便让陆神医也留下照看吧,正好太后眼下也大好了,便不必再让她回来了。」

  我知道李寅是怕陆筝在,会暴露宸妃身体无恙的事实。

  但我并未揭穿,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我母亲其实没病。

  与我上次见她的理由一样。

  母亲此番称病,只是为了让我回一趟宋家。

  因为我的哥哥暗中回京了。

  「阿瑜,接到你的密信,我便暗中赶了回来,你快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书房里,哥哥正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发现李寅密谋要栽赃宋家的事情告诉了哥哥。

  但我掩去了夏竹穿书一事,只说是她无意间发现了些端倪。

  我又暗中留心,这才察觉到了李寅的谋算。

  哥哥听完,久久不敢相信。

  他沉声道:「阿瑜,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我抬眼与哥哥对视,「通敌卖国一事,我暂时还没有拿到证据,但是……」

  我面上闪过一丝痛色,「阿筝替我诊过脉,确认我不能有孕,并非我的身子弱,而是被人下了绝育的药。」

  我轻叹一声,「宫中太医那么多,个个都医术了得,可却无人发现此事,哥哥以为,这是为何?」

  闻言,哥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

  待怒火平息,哥哥才又问我:「阿瑜打算如何做?」

  我回想起夏竹说的,书中宋家满门的结局。

  「哥哥可知,若李寅的谋算得逞,宋氏满门会是什么下场?」

  我笑得凄凉,「宋氏满门,一个都活不了,包括我。」

  只有解决了我这块拦路石,李寅心爱的宸妃才能登上后位。

  宋家「通敌卖国」这么好的机会,李寅当然不会留我。

  哥哥虽是武将,但脑子同样好使。

  他神色微变,欲言又止道:「你是想……」

  我认真点了点头,「哥哥,这是我们宋氏满门唯一的活路。」

  我只在宋府待了一晚。

  翌日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夏竹回了宫。

  该交代的我已经和哥哥交代过了。

  也正是因为彻夜长谈,我的眼底一片乌青。

  李寅看到我憔悴的模样,倒也信了我母亲病重。

  他面露疼惜,「皇后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故意勉强笑笑,道:「母亲病重,臣妾实在很担心。」

  李寅安慰了我几句,又让人给我母亲送去不少名贵药材。

  除此之外,又让太医给我送来了一瓶药丸。

  「这是太医新研制出来的补身子的药。」

  李寅笑得很温和,「皇后不愿养别人的孩子,所以朕想努努力,让皇后拥有自己的孩子。」

  我忍住心底的恶心,故作讶异地问:「这是……」

  李寅点了点头,道:「太医院那边一直在想法子,朕怕皇后受不了汤药的苦,便让人制成药丸,方便皇后服用。」

  看到李寅这副嘴脸,我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知晓我不能有孕就是他造成的,这会儿听到他说这些,我怕是会感动得要死。

  我故作迟疑,「可太医不是说,臣妾此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寅面不改色,「先前事情还没进展,怕让皇后空欢喜,所以朕便让他们瞒着皇后。」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阿瑜,朕只希望你开心。」

  听到李寅这句话,我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胃里一阵翻腾。

  可我却还要装出感激的模样。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李寅眉眼带笑,叮嘱我要记得用药,便借口还有折子要批,离开了我的坤宁宫。

  我一刻都没有耽搁。

  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侍女。

  「把这药丸送去宋府,交给陆姑娘,让她帮忙看看这药丸是作何用的。」

  我才不信,李寅会那么好心。

  而事实也正如我所料的那般。

  这药丸并非像李寅说的那样,是治疗我不能生育的。

  它会慢慢让我变得虚弱,让我痛苦,但却又不致死。

  「近来宸妃的日子并不太好过,皇上这是想给宸妃出气呢。」夏竹气鼓鼓地说道。

  是的。

  李寅这是在给宸妃出气。

  在我刻意的推波助澜下,宸妃往日所受到的那些区别对待,都一点点浮现在后宫妃嫔眼中。

  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的,又有几个是傻的?

  我不怕被人笑话。

  但我要让宸妃亲身尝一尝,过去我替她受过的算计。

  然李寅的反应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把宸妃看得比我想的还要重要。

  她不过是难受了几日,李寅就眼巴巴地来给她报仇了。

  我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心里不由开始期盼父兄回京述职的日子。

  「皇后娘娘手里的小瓷瓶好生精致,想必又是皇上赏赐的吧?」许常在轻笑道。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我手上。

  我眼角的余光瞥向宸妃。

  她虽极力忍耐,视线却仍旧不受控制地往我手上瞟。

  我面露羞涩,道:「这是皇上特意让太医为本宫研制的补身体的药丸,说是会让女子容易有孕。」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李寅给我下绝育药的事情,他并未让宸妃知晓。

  这瓶药丸可费了太医不少心思。

  我怎么好让它放在角落里积灰呢?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宸妃的面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我视若无睹,「这样的药丸本宫还有很多,宸妃为皇上养育皇子有功,今日这一瓶,便赏给宸妃吧。」

  说完,我将瓷瓶递给夏竹,示意她把东西拿给宸妃。

  宸妃勉强笑了笑,把瓷瓶接了过去。

  我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宸妃身上。

  「如今小皇子已经日渐长大,还望宸妃能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毕竟……」

  我话锋一转,眼中染上笑意,「宫里还没有谁像宸妃一样,侍寝的次数不多,却那般容易就有了身孕呢。」

  宸妃得了我赏的药没两日,便与杨妃产生了争执。

  杨妃不慎将宸妃推入水中,李寅龙颜大怒,将杨妃的位份连降两级,还撤了她的牌子。

  钱嬷嬷与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正在看哥哥写来的密信。

  他与父亲已经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而我让他办的事情,他也都办好了。

  我将密信烧掉。

  待信纸燃尽,我才同夏竹道:「夏竹,和本宫说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吧。」

  夏竹的脸上多了几分向往。

  她思索片刻,才道:「奴婢生活的世界,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出身就在……相当于皇室,有的人却连饭都吃不起。」

  听到这话,我不禁有些诧异。

  前一个穿越女可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人平等的。

  可我却从夏竹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她还在继续,「但读书很便宜,所有人都要读很多年的书。」

  「不用跪拜谁,女子也能出去工作,可以挣钱养家。」

  「虽是一夫一妻制,但像那种有钱的人,背地里也会养小三小四小五……」

  她顿了顿,像是怕我不能理解,又说:「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外室,但外室所生的孩子,也拥有可以继承家业的权利。」

  「和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交通工具了。」

  夏竹说到这里,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我们那里有飞机和高铁,一日便能行几千里路,还有手机……」

  夏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了许多。

  都是些我不曾听过的东西。

  我看夏竹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本宫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何会同我那般坦诚?」

  我问她:「你就不怕本宫利用完你之后,再把你杀了吗?」

  穿书一事,是夏竹的秘密,也是她的武器。

  她若不主动交代,任凭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真正的来历。

  包括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按照夏竹的意思,她想必也是读了很多年书的。

  想一个能骗到我的借口,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得到。

  但夏竹却在明知道我曾赐死过一个穿越女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对我坦诚。

  我想不通。

  她难道不怕我会杀她吗?

  「怕!」夏竹没有一丝犹豫。

  她抬眼看着我,道:「但奴婢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会过河拆桥的人。」

  「当初看这本小说时,奴婢虽知道都是假的,但还是很心疼娘娘的遭遇,觉得皇上不是个东西,没担当,还阴毒……」

  夏竹这会儿说起话来,竟是一点也不顾忌。

  「没想到一睁眼,奴婢就成了娘娘身边伺候的人。」

  说到这里,夏竹忍不住笑了笑。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奴婢初见娘娘时,甚至在想,会不会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让奴婢来到娘娘身边,帮娘娘认清渣男的真面目。」

  夏竹举着小拳头,「女炮灰也是能有金手指的!」

  冬月之后,京城下了几场雪。

  李寅也发了几次脾气。

  宸妃的父亲被人上奏举报贪墨。

  李寅不得已,只能将沈尚书拘在家中,派了亲信去查贪墨一事。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我懂,李寅也懂。

  只要没做得太过,李寅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人竟敢将此事捅了出来。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连着几日,宸妃都称病,没来请安。

  但听说宸妃在宫里哭了好几回,眼睛已经肿得跟兔子似的了。

  这把火烧了大半个月。

  在李寅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更多的流言在悄悄流传。

  而沈尚书贪墨一事,铁证如山,李寅不得已,罚了沈尚书一笔银子,外加半年的俸禄。

  虽是轻拿轻放,但却让宸妃真正病了一场。

  而朝臣对李寅的处理结果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上一个提出异议的御史已经被迫告老还乡了……

  在我父兄回到京城的前一日,李寅吐血了。

  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去了他的寝殿,却又束手无策。

  「皇上的脉象着实怪异……」

  所有太医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没人敢贸然开方子。

  李寅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几个太医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对着我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皇上的情况太过复杂,不知能否请娘娘将陆神医请回宫中……」

  「倒是不巧了。」我心中暗笑,却一脸担忧,「陆神医前几日已经离开宋府,说是要去云游……」

  李寅还在昏迷。

  寝殿内的妃嫔跪了一片,都双眼含泪,却无人敢哭出声来。

  「宸妃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我挥了挥手。

  宸妃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将头低下,「是。」

  太医都守在殿内,我与宸妃则在殿外。我看得出来,宸妃很忐忑。

  我认真将宸妃打量了一会儿。

  说实话,宸妃确实长得很貌美。

  可这并不是李寅对她情有独钟的理由。

  李寅爱慕她,是因为宸妃在儿时曾给过他温暖。

  若李寅没有做下那些个肮脏事,单凭这一点,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但世上是不会有假如的。

  我并没有对宸妃做什么,但她当晚却发起了高热。

  我借机让嬷嬷把小皇子从宸妃身边抱走。

  「宸妃这病来得突然,小皇子还小,若是过了病气,谁能担当得起?」

  李寅知道这个消息后,气得又吐血了。

  他让人将我唤去,勉强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小皇子还小,离不开自己的母妃,皇后将小皇子还给宸妃吧。」

  我面露笑意,「皇上这是怕臣妾将小皇子据为己有吗?」

  李寅面色微变,「皇后说笑了,太医已经为你研制出了调理身子的药丸,皇后很快就能有自己的皇子了,又何须去抢宸妃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臣妾此生,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是不喜欢。

  二是李寅着实心狠。

  他用了最毒的药,用量也多。

  即便是陆筝,也没有办法。

  李寅勉强笑笑,「皇后莫要胡思乱想,皇子早晚都会有的。」

  我摇了摇头,「不会有了,皇上给臣妾的药,臣妾转赠给宸妃了。」

  李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

  但我却缓缓扬起唇角,「宸妃为了给皇上开枝散叶,可是日日都在服用那药丸呢。」

  李寅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阴沉着脸,扬声道:「来人!」

  无人应他。

  因为我的父兄已经归京。

  李寅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我父兄的人拿下了。

  我缓缓坐下,「知道你苦心让人弄出来的药,最后都进了你心爱的宸妃口中,皇上可还欢喜?」

  李寅怒视着我,「宋瑜,你何时知道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给朕下毒了?」

  「对啊。」我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陆神医是我妹妹。」

  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咱们是夫妻,得有来有往。」

  李寅看懂了我的暗示。

  他铁青着脸,脸部的肌肉在颤动,却又拿我没办法。

  「你这样做,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我被李寅这话给逗笑了。

  「李寅,原来你也有天真的时候啊。」

  我平静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吧?」

  宫里的守卫都已经被我换成了宋家军。

  是的,我要带着父兄造反了。

  这是我们宋家唯一的出路。

  我也曾想过杀了李寅,自己当太后,垂帘听政。

  但李寅会忌惮宋家,新帝就不会了吗?

  既如此,那便让这天下改姓宋吧。

  经过李寅这个教训,我便知晓,命运这东西,还是自己掌控比较好。

  我不想寄希望于任何人。

  哪怕李寅的儿子们都还小。

  李寅一病不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让人割了他的舌头。

  我模仿了他的笔记,写下了传位的诏书。

  只不过这皇位没有传给他的皇子们。

  而是传给了我父亲。

  朝臣自然也有反对的。

  但他们的女儿,甚至是外孙都在我手里。

  在李寅看不见的地方,我早已利用夏竹的「先知」,暗中笼络了后宫的妃嫔。

  这些年来,李寅做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我都让许常在的兄长悄悄在民间散布开了。

  对百姓而言,谁做皇帝,他们并不关心。

  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拥护谁。

  至于日后可能会面对的骂名,谁在乎呢?

  活着的时候享受了就够了。

  死后的事情,反正我又听不见、看不着。

  直到父亲登上帝位,我才有了点真实感。

  原来改朝换代,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我依旧住在后宫。

  不过称呼从皇后变成了长公主。

  我将李寅那些妃嫔都召集起来。

  「愿意回府另嫁的,将来嫁妆由本宫来出,想留在宫里养老的,便留下,本宫不会强迫任何人。」

  我指了指钱嬷嬷,「怎么选择,你们自己考虑,有了答案,差人告诉钱嬷嬷一声便可。」

  大家都是苦命人,我不想为难任何人。

  至于宸妃和李寅,他们不一样。我父亲登基那日,我用一壶毒酒,送走了李寅和宸妃。

  我父亲的皇位来得毕竟不太光彩。

  李寅这个前朝皇帝虽然已经被割了舌头,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可能会成为一个威胁。

  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至于宸妃,她活着的时候没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李寅身边。

  那我便成全她,送她去和李寅去地下当夫妻。

  在我的提议下,夏竹成了我父亲的义女。

  「对外便不说你是夏竹了。」我淡淡地道,「你本名叫什么?日后便恢复本名吧。」

  夏竹呆呆的,「真……真的吗?」

  我被夏竹的反应给逗笑了,「夏竹是被她的父母卖进宫的,若有朝一日,他们知晓自己的女儿被皇上收为义女,怕是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我很讨厌麻烦。

  也不想夏竹承担不属于她的羁绊和责任。

  夏竹恢复了她的本名陆夏,与我同住一宫。

  我闲来无聊,便想起了陆夏所说的女子也可以读书一事。

  「阿夏,我们开个书院吧,只收女子那种。」

  对于陆夏生活的那个世界,我心中向往已久。

  虽不能亲眼去见一见,但有些事情,却是我力所能及的。

  比如开女子书院。

  父亲知晓我此生都不能有孕后,愧疚不已。

  我只是提了一嘴,他便已经派人去寻夫子了。

  我只需要动动嘴,女子书院的事情,就会有人去替我张罗。

  我与陆夏一边参观女子书院,一边道:「人人平等听起来美好,但在这个世界,是无法实现的。」

  上一个穿越女说了很多遍人人平等。

  陆夏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向往的。

  「贵族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特权被取消,也见不得平民和他们平起平坐。」

  就像陆夏说的那样,投胎是门技术活儿。

  很多事情,其实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能做的,也就是让天下的女子们知晓,世上的活法并不止有一种。

  「瑜姐姐说的我都明白。」陆夏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指了指自己,说:「就像我,做了一段时间的公主后,现在再让我去当奴婢,我心里也是不情愿的,更何况还是那些贵族呢。」

  陆夏眨了眨眼,「瑜姐姐能愿意开设女子书院,已经很棒了。」

  我不禁莞尔。

  ……

  女子书院于中秋之后正式开张。

  来书院上课的女子,不仅不用交束脩。

  书院还会为她们提供膳食和笔墨纸砚。

  在经夫子评定合格后,还能得到一份月银颇丰的「工作」。

  在这样的条件下,许多百姓都将家中的女子送来书院。

  甚至就连已经嫁人的妇人,也都前来打听,入学的条件。

  第一批的名额,很快便招满了。

  若非陆夏有许多挣钱的点子,我这位长公主恐怕就要伸手问父亲要银子了。

  在陆夏的建议下,书院并不开设琴棋书画的课程。

  夫子们传授的,都是谋生的本领。

  我与陆夏来参观了几次,她便坐不住,去为那些女子们上了一课。

  讲的依旧是些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但却不难听懂。

  看着陆夏眉飞色舞的模样,我心中倍感欢喜。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总得有人去做第一个铺路的人,这条路才会越来越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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