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六十五)_大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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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六十五)

  他躺在床上,被褥盖在腰际上身不着寸缕,胸前背后都血迹斑斑,鞭痕交错血肉模糊,枕头垫得高高地用脑袋和下身支起了腰,身上的伤才能避开床褥磨蹭。

  少爷踏进里间儿的时候脚下一软跪了下去,张着嘴又心疼得发不出声儿,捂着胸口强撑着跌跌撞撞地摔跪在了他的床前。

  他原本宛若星辰的眼眸紧闭着,嘴角儒雅的笑容也变成了苍白无色的抿唇,眉心快意的神采在睡梦中也皱成了川字。

  少爷呼吸一颤一颤地,像是就要背过气去;抬起手在他的脸侧停下,抖了又抖还是不敢触碰。他气息微弱,眉心疼得皱紧了,怎么能碰呢…他会疼啊…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尽数崩溃,他俯身垂首在陶阳掌心嚎啕大哭,雷电一声,他满心碎裂,夜雨同泣泪流不止。

  “走吧。”身后夫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话,缓缓地传入了耳中。

  他充耳不闻,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人;这是他的心上人,他用心去疼,以命换命的心上人,看他疼得皱了眉却又无能为力。

  “是我…是我害了你…”

  他从没否定过自己的情意,直到这一幕在眼前时,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与悔意接踵而至。

  我只是想好好爱你,从没想过我的爱会是伤你的利刃。

  不知是屋外雷雨交加的凄苦凉了心,还是因为他的眼泪和哭声灼伤了心口,陶阳皱着眉头动了动掌心,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正是恍惚,一片朦胧不清,就像那夜里的梦中浓雾一样儿,他听得见少爷的声却怎么也寻不着人,拼命想往前冲又眼睁睁地看他含笑落崖…

  “少爷…”微弱的气息里吐出两个字,轻不可闻又直击人心。

  “是我…是我…”少爷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连抬眼看他都不敢。

  他气息奄奄,断断续续地,每一次呼吸都艰难疼痛地皱眉,每一次呼吸都像最后一次。

  “别走…”他似乎想握住少爷的手,可是又无力地散开了掌心,重重地含上了眼。

  夫人侧过了脸,像是有些不忍;孩子从小的懂事听话,没有让她操心过,偏偏这一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如何能不难过。

  “阿陶…”少爷贴得近了些,在他耳边沉声喊着,怕吓着他又怕他一睡不醒:“阿陶…我不走,不走,你醒过来好不好?”

  “来人。”夫人闭上眼,转身背向,两小厮上前架住少爷试图拉他出去。

  “滚开!”他红着眼像头恶狼,守在床榻前寸步不愿离开;他本是文弱书生风华少年,但心头所爱若不在,这意气风华就成了戾气入了魔。

  “你疯了吗!”夫人看着他,阴影里眼底像是有雾气,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大林,你们本来就是不该…”

  “什么叫不该!”少爷浓重嘶哑的嗓子吼了回去,要什么礼仪规矩,这世上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您呢?”

  “什么叫该什么叫能?老死不往来,天各一方的不是安好,是折磨!”

  “我何尝不知道这世间残酷,但凡能忍得过去,我又何必纠缠不休!”

  “是我毁了他,还是您毁了我们?”

  “既然心疼,又怎么能这样伤他!”

  “输了他,赢了世界又如何。”

  夫人就站在他眼前,听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行泪一声诉地质问她。

  她闭眼,滑落两行泪下来。

  “让他走!”咬着牙,转过身去不看他;小厮们又多了几个人,拽着少爷就往外拖,不知是哪生来的一股气力,几个人都无奈他何,又不敢动粗。

  他动手反抗,踹倒了一名小厮,眼眶里的红热由难过变成了满是戾气的坚定。

  “大林!”夫人攥紧了拳头,吼道:“你答应过,这是最后一面!”

  “我也答应了他不走。”他抬眼看着眼前所有人,只觉着他们比恶魔还可怕,还要令人窒息。

  伤了陶阳,就等于伤了他的命。

  少爷转身坐在床下,撕下衣摆,握住陶阳的手,用衣料缠住了两人的手,俯身抬手再一咬牙,打了个死结。

  分明是幼稚得不行的做法,却让在场的人人酸了鼻尖儿。

  他的眼泪打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另一手挽袖轻轻地擦了擦陶阳额上因为疼痛而布满的细密的汗。

  目光锁在陶阳脸上,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张口一字一句道:“他在,我在;他死,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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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心向我,又怎么舍得背道而驰;这世间除了生死,有什么值得让我舍弃这份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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