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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云球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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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云球在哪里

  喀里希大厅站满了人,却很安静,正前方的演讲台上坐着萨波大使者、纳斯卡国王和王后,他们前面还站着另一个人,身体瘦而结实,穿着军装,不是萨波军装而是临海军装。他就是布伦将军,虽然留了大胡子,但年轻时候的清秀模样还隐约可见。

  “所以,”布伦将军正在侃侃而谈,“‘砰’,我就把他干掉了。”他抬起手,做了个射击的动作,脸上配合着射击的表情,“这个愚蠢的家伙,脸都被炸花了。所有人,知道么,所有人,”他的手臂在空中一划,示意什么叫作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些野蛮人全都惊呆了、吓坏了。我的部下,那些英勇的战士,迅速掏出了火枪并且开枪,立即,那些野蛮人就一片一片地倒下去。真是好笑,他送给我的黄金还放在那里,我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台下爆发出掌声,“好!”“好!”大家喊着。

  “哦,布伦将军!布伦将军!”隐约能听到欧宾塞侯爵夫人的声音,但在一片人声中,显然无法引起布伦将军的注意。

  “布伦将军,”大使者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布伦身边,对着大家做了一个赛纳尔祈祷礼,接着说,“这个哈斯佩尔酋长,居然敢把《纳罕天书》扔到地上去,真是太亵渎了,万死莫赎,难道——杀了他就算完了吗?”

  大使者的声音算不上洪亮,但尖细高亢,穿透力很强,从大家的声音中轻易地冒出头来,大家马上安静了。

  “不,当然不。”布伦将军说,“我把他的身体暴晒了几天,然后吊在旗杆上烧了很久。”

  “为什么要暴晒几天?”坐着的纳斯卡国王问,他的声音温柔多了,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晒干了以后,烧的时间更长,威慑效果就更好。”布伦将军说,“当然,这还需要一些特殊处理才行,只能让水分流失,不能让油分流失,不过万望山有这样的专家,我跟他们学习过。”

  “好啊!”“好啊!”台下又有人赞叹。

  “嗯嗯。”大使者哼哼了两声,“这没什么,我们萨波也有这样的专家。”他显得有点不高兴,“布伦将军,您的英雄事迹早就传到这里了,甚至已经传遍萨波,我们仰慕无已。知道吗?纳斯卡国王陛下已经准备组织舰队,跟您一起出海了。”

  “什么?出海?”布伦将军似乎有些疑问,但却又笑了起来,“可是,萨波没有海。”

  “没关系,热风角有海。”大使者说,“我们请尊敬的纳斯卡国王讲讲萨波王国的计划。”

  布伦将军歪了一下脑袋,冲着观众瞪了一下眼睛,表示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纳斯卡国王站起来,走到大使者身边,也对大家做了一个赛纳尔祈祷礼,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说道:“我们和热风角王国合作,已经建立了萨波热风角联合舰队。下个月,我们的联合舰队就要出发,去希尔特克了。”

  台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所有人都像刚刚布伦将军描述的那样,惊呆了,然后一瞬之间,忽地爆发出了“啊!”“天哪!”“我的赛纳尔!”等等各种惊叫声,或者说,一片欢呼。

  “天哪!天哪!我可以去吗?我可以去吗?我愿意给舰队捐出我的梳妆台。”欧宾塞侯爵夫人的声音也掺杂在其中。

  布伦将军静静地站着,大使者和纳斯卡国王也静静地站着,就这样看着大家,过了半天,欢呼声才逐渐平静下来。

  “这么说,”布伦将军开口说话,声音里似乎透着些寒意,“我们在无名海和热风角舰队的遭遇战,其中也有你们的份?”

  大使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我不知道,”他说,“纳斯卡国王也不知道。”

  “教宗并不知道什么联合舰队。”布伦将军说。

  “现在教宗已经知道了。”大使者说,“我们当然会向教宗汇报,使者应该恰好和您擦肩而过了。”

  “你们的兵力应该在雾河垒,和克其克其派的叛教者战斗。”布伦将军说,“这难道不是教宗的指示吗?”

  “当然,当然,”大使者说,“我们已经向雾河垒增派了两万人的军队,加入那里的赛纳尔斗士团。但是,你知道,萨波人完全可以同时负担雾河垒和希尔特克。”

  “我们已经在希尔特克了。”布伦将军说。

  “希尔特克很大,”大使者说,对布伦将军的提醒不以为然,“和瓦普诺斯一样大。希尔特克人的教化工作很困难,他们对赛纳尔一点也不忠诚,甚至连皈依都还谈不上,不是吗?”

  大使者显然觉得很遗憾,“希尔特克人虽说被布伦将军打败了,可你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把他们消灭,我们能够帮助你们。而且,”他顿了顿,“你也许听说了,我们的拜俄法,那些崇山峻岭,高粱绝收已经两年了,很多人饿死。我们尊敬的纳斯卡国王从拮据的王室开销中节省了一千两白银去救济灾民,但是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去希尔特克看看,有没有什么空闲的地方可以种高粱。毕竟,去雾河垒只是一种消耗,而去希尔特克却是一种积累。”

  “教宗怎么看?”布伦将军问。

  “临海毕竟是个小国。”大使者说,“对临海来说,希尔特克这块广袤的土地显然太大了,大到即使所有临海人都过去,也无非就是占据一个港口。赛纳尔需要更强有力的子民去征服希尔特克。临海,临海,听听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小了,不是吗?我想,征服希尔特克这样的任务,仅仅由临海人负担,说实话,是不公平的。”

  “布伦将军,”台下忽然有人说话,那是瓦尔公爵,一个身材不高却很威严的老人,“几个月前,在尊敬的大使者和纳斯卡国王陛下的差遣下,我拜见过教宗。对于你们临海从希尔特克带回来的财富数量问题,教宗有一些疑问。”

  “我向教宗解释过了,李荷尔国王陛下也向教宗解释过了。”布伦将军不以为意,“瓦尔公爵,看来教宗的疑问是从你这里来的。”

  “不。”瓦尔公爵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临海。”

  “可你的人去过。”布伦将军说,“说不定还混在我的三百个战士中一起去过希尔特克。”

  “不。”瓦尔公爵继续否认,“你们对教宗的诚信问题,是一个大问题,这才是关键。”

  “布伦将军,”大使者尖峭而冷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大家都为你的英雄事迹而感到鼓舞,我们无须为这些琐事争吵。你看,按照教宗的吩咐,我们召集了所有的贵族,来聆听你的事迹,我想这已经显示出我们对你的敬意。”

  “您的意思是,”布伦将军慢慢地说,“我该回去了?”

  “当然,如果您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再讲一会儿也无妨,我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大使者说,“不过,无名海上总是有很多风浪,我想,你可能多休息一会儿,才能更好地去迎接那些风浪。”

  “不。”布伦将军说,“风浪什么的,我倒不在乎。”他的声音也冷峻起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得意洋洋,不过比起大使者,浑厚得多了,“但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任务?什么任务?”大使者问,显然有些疑惑。

  “有两个人,”布伦将军说,“我带来了两个人,需要您处理一下,教宗对这两个人很不满。”

  “我处理一下?”大使者皱起了眉,感到不解。

  “这两个人,是我从希尔特克带回来的,我在那里偶然抓到了他们,但却发现,他们是萨波人。”布伦将军说,“教宗很愤怒,因为他们在希尔特克传播异端邪说。”

  “异端邪说。”布伦将军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所以,教宗要求我把他们带到萨波来,想问问大使者和纳斯卡国王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大使者问。

  “都是熟人,”布伦脸上浮现出微笑,头也没回,伸手向身后的一个方向挥了挥手,“带上来。”

  布伦将军的侍卫带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个子中等,面孔颇多风尘之色,而身材则很结实。他们的穿着服饰和萨波人相当不同,既然布伦将军说在希尔特克抓到他们,他们在那里传播异端邪说,那么穿的应该是希尔特克风格的服装了。不过现在,他们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手上还带着镣铐,想来是遭受了不少折磨,连衣服都一起遭了殃。

  在这两个人被侍卫们拉扯着往前走的时候,大使者的脸色似乎已经开始变了,变得更加阴沉,一直微笑的纳斯卡国王陛下也紧张起来,脸上露出非常不安的神色。

  “尊敬的大使者,您一定认识他们。”布伦将军说,感觉上,他好像是刚从失败的局面中扳回了一局。

  大使者沉默不语,而台下开始一阵窃窃私语,好像认识他们的不仅仅是大使者。

  “他们当然认识我们,”那个中年男人开口说,“所有人都认识我们,十年前,我们可是这里的宠儿。”他中气很足,虽说屡遭折磨,但仍旧面色如常。

  “松开你的臭手!”中年女人冲一个拉扯他的侍卫呵斥,那个侍卫被吓得愣了一下,松开了他紧紧攥着女人胳膊的手。

  “天随·路,子琮·刘,”大使者阴森森地说,“十年前被你们跑了,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你当然抓不到我们。”天随·路说,声音很平静,“别忘了,你们用的瓦普诺斯的地图还是我们画的。”

  “哼,”子琮·刘充满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可惜,他们对希尔特克还不太熟悉。”布伦将军说着,转过身对着台下众人,“天随·路,子琮·刘。大家应该都认识吧?”他伸出双手,瞪大眼睛,仿佛在询问有谁不认识,台下的窃窃私语停止了,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姐弟两个,画出了第一幅完整的瓦普诺斯地图。”布伦将军说,“为了画地图,他们不仅走遍了教宗大人眷顾的土地,还深入克其克其派占据的黑江谷地以东,乌骨森林、肯兹尔、南通原什么的,甚至是克其克其派的老巢好望丘陵和晨曦海岸。”

  他似乎很感叹,“大家都知道,从来没有我们的地图画师敢跑到那些地方去,克其克其派的地图画师当然也不敢跑到黑江谷地以西。所以,从来没有一个地图画师走遍瓦普诺斯,地图也都残缺不全,十分粗陋。而天随·路和子琮·刘,他们一起画出来的地图却精美而准确,毕竟,瓦普诺斯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走过。直到今天,我们还在用他们绘制的地图。克其克其派为了得到这些地图,甚至花费巨资收买叛徒。此时此刻,在雾河垒,对决双方的指挥官手上拿的,恐怕都是他们绘制的地图。”

  “教宗还给他们颁发了纳罕徽章。”布伦将军接着说,“而且,这位子琮小姐,如果不跑,可能早就是王后了。”

  他扭过头,看到纳斯卡国王一脸尴尬,而在国王背后,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吭声的王后陛下,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两个人,当年可是我们瓦普诺斯的英雄。”布伦将军说,“直到他们俩疯了,号称发现了科克尔·绿足的观星日记——对,就是那个两百年前被烧死的科克尔·绿足——他们居然开始重新传播‘暴光谣言’,那时候,他们异教徒的真面目才被揭穿。”

  “然后,我们发现,天随·路其实是赫里特·路的后人,子琮·刘是天随·路的表姐,也是赫里特·路的后人。”布伦将军接着说,“而赫里特·路,是一千多年前的大穹人路无非子的后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一千多年前的‘真科学教’的信徒。”

  “彻头彻尾的异教徒!”布伦将军的语气很严厉,手臂在空中有力地一挥,“真科学教——剿灭了一千多年,竟然还存在!”

  他平静下来,转为感叹,“也难怪,他们善于隐藏自己。赫里特·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赫里特·赫尔,居然瞒过了所有人。不过,不是每一个姓路的人都那么好运,赫里特的妹妹赫里斯尔·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赫里斯尔·赫尔,但是被发现了,两百年前和科克尔·绿足一起被烧死。可是,赫里特·赫尔没有被发现,毕竟,姓赫尔的人很多,不可能怀疑每一个姓赫尔的人其实都姓路。”

  “而且,”布伦将军接着说,“赫里特·路不但自己活了下来,还保留了科克尔·绿足的观星日记,并且自己写了日记,叙述了当时所有的故事,否则我们怎么能知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呢?哈——写日记真是个好习惯!”

  布伦将军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一代一代,保留了两百年。到了这一代,天随·路和子琮·刘,不,应该说,那时候他们还是天随·赫尔和子琮·赫尔,画出了瓦普诺斯地图,得到了教宗颁发的纳罕徽章,他们觉得时机已到,就开始试图给他们的祖宗翻案,开始重提赛纳尔居所被烧毁的谣言。”

  “天哪,太恶毒了。”欧宾塞侯爵夫人说。这会儿没有别人说话,很安静,布伦将军听到了她的话,冲她笑了笑,她的双手马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别丢人了,你不知道吗?”站在她边上的欧宾塞侯爵小声地对她说,声音虽小,却听得出来其中满溢的怒气。

  “这位欧宾塞夫人,不,我相信,这里的所有道德高尚的人都不知道故事的细节,仅仅知道他们传播‘暴光谣言’,还改了自己的姓。”布伦将军说,“这本来都是秘密,我也不知道,但这次教宗大人告诉了我,而且让我在这里告诉大家。”

  “那我们应该烧死他们!”欧宾塞夫人说,欧宾塞侯爵这次没有再说话,只是恨恨地盯着她。

  “当年,大使者和国王陛下已经这么做了,”费斯尔斯伯爵夫人说,她的声音似乎有点沙哑,“只不过,就像天随·路所说,对瓦普诺斯的地形,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所以他们逃跑了。”

  “对,是的,大家都知道是这样。”布伦将军说,“可惜,”他皱起了眉,一脸遗憾的样子,“可惜这不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大使者厉声说。

  “抱歉,”布伦将军说,伸出手做了个赛纳尔祈祷礼,“对不起,我把讲述顺序搞错了。”

  “讲述顺序?”大使者似乎愣了一下。

  “正确的讲述顺序是,”布伦将军冲大使者笑了笑,“我先说说,这两个人在希尔特克干了什么。”

  大使者怀疑地看着他。

  “天随·路和子琮·刘宣称,”布伦将军说,“他们不仅走遍了瓦普诺斯,他们还走遍了全世界。”

  “走遍了全世界?”纳斯卡国王重复了一遍,睁大了眼睛。台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他们说——”布伦将军停住了,似乎很为难,“他们说他们这样——”他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环游了我们的世界,他们说世界是一个球。”

  “世界是一个球?”大使者说,“一千年前就有艾瑞坦的妄人这么说过。”

  “你是说红松子吗?那不过是个浑小子。”布伦将军说,“天随·路和子琮·刘不同,他们号称真的走了世界一圈,带回了世界各地的石头、动物骨架和植物标本。看起来确实丰富多彩,但他们却无法证明,那些东西不是从同一个偏僻的角落弄来的。”

  “你能找出那个所谓偏僻的角落吗?”子琮·刘大声问。

  “那是我没时间去找,”布伦将军说,“我们更愿意相信,你们从哪个偏僻的角落找来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冒充说那是世界各地的玩意儿。”

  “我们从艾瑞坦东海岸出海,经过了希尔特克,从西海岸归来,然后又从东海岸出发,再次来到希尔特克,你是海军,连这个都不懂吗?”子琮·刘说。

  “你在骗我们。”布伦将军说,“没有人能够证明。”

  “能够证明的人都被你杀了。”子琮·刘说。

  “不,”布伦将军说,“他们是在战斗中死去的。”

  “哼,”子琮·刘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说,世界是一个球,我们已经证明了。”

  “这是你们的想法,”布伦将军说,“可这是错的。”

  “你和你的教宗,胆小如鼠。”天随·路说,“你们害怕的不是这个球,世界是一个球,就是一个球吧。你们害怕的是,这个球到底在哪里?”

  “害怕?”布伦将军笑了起来,“应该害怕的是你们,毕竟你们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科克尔·绿足的观星日记写得很清楚,”天随·路说,“在‘暴光’发生之前和‘暴光’发生之后,那片区域的星象发生了变化,而我们在艾瑞坦和希尔特克也发现了同样的观星记录,当地人的观星记录,星象变化的描述一模一样。”

  “都是谣言,”布伦将军说,“这只能证明,谣言传播得很快。”

  “这不是谣言,‘暴光’确实发生了。”天随·路说,“而且,星象表明,不但我们的世界是一个球,天上那些星星,和我们的世界一样,也是一个个的球,太阳也是一个球,无数个球中间的一个。只有这样,所有的星象才说得通。”

  “我们的世界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天随·路继续说,“你可以说,科克尔·绿足是错的,‘暴光谣言’也是错的,但‘暴光’确实发生了,不过,并没有烧毁赛纳尔的居所,因为赛纳尔根本就没有居所,因为赛纳尔根本就不存在。”

  “看看,”布伦将军转向大使者,“尊敬的大使者,看看你们萨波人,都在说些什么?”

  “他们是大穹人,而最初传播‘暴光谣言’的科克尔·绿足来自艾瑞坦。”大使者冷冷地说,“和萨波没有关系。”

  “好吧,”布伦将军说,“但无论如何,他们两个是在萨波长大的,在萨波开始拥有这些想法,而且从萨波逃走了,然后把这些谣言,这些对赛纳尔的亵渎,带到了希尔特克,甚至——按照他们自己所说,带到了世界各地。”

  “本来希尔特克人就都是不信赛纳尔的野人。”纳斯卡国王说。

  “希尔特克人确实是野人,所以我们要去教化他们。可萨波人千里迢迢,跑去希尔特克亵渎赛纳尔,情况就不一样了。”布伦将军说,“这该怎么办呢?”

  “好吧,谢谢你抓到了他们。”大使者说,“我们现在就烧死他们,烧死两次。”

  “不,不,先不着急。”布伦将军居然拒绝了,“终于到了正确的讲述顺序,现在我们谈谈,当初,这两个大逆不道的人被教宗下令烧死,烧死两次,他们明明就在萨波,伸手就能抓到,可他们却逃跑了,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逃跑的?”

  “已经说过了,他们熟悉地形。”大使者说。

  “不,不,”布伦将军否定,“熟悉地形和熟悉克雷丁领的小巷子可是两回事,他们又不是巡燕,能从天上逃跑。”

  大使者没有说话,但显然在想,应该说什么。

  “教宗已经调查清楚了……”布伦将军继续说。

  “住嘴!”大使者厉声打断了布伦将军。

  布伦将军被大使者的声音吓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瓦尔公爵!”大使者接着说。

  “我在这里。”瓦尔公爵回答,并且走上了演讲台。

  “布伦将军,”大使者说,“你侵吞了大量从希尔特克带回来的财产,没有如数向教宗汇报,瓦尔公爵已经调查清楚,信使也已经给教宗带去了详细的汇报,为了防止你逃走,我不得不抓捕你。”他扭过头,对瓦尔公爵说:“动手吧!”

  “慢着,慢着。”布伦将军说,他摇了摇头,“如果当时,您也像现在对待我一样对待天随·路和子琮·刘,他们就跑不了了。可惜,您放走了他们。”

  “胡说!”大使者说,“没有人比我对教宗更忠诚,没有人比我更痛恨对赛纳尔的亵渎。”

  “可您更喜欢钱,”布伦将军说,“有人贿赂了您。”

  很明显,台下所有人都很吃惊,没有人说话,出奇地安静。

  “瓦尔公爵。”大使者扬了扬下巴,示意瓦尔公爵,把布伦将军抓起来。

  瓦尔公爵抬起手挥了挥,从演讲台两侧冲上来一群士兵。

  但是,士兵们没有像大使者以为的那样去抓布伦将军,反而把大使者、国王、王后以及他们的近身侍卫包围了起来,一半人拿着火枪,另一半人拿着剑。

  大使者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得很大,脸色惨白,旁边的纳斯卡国王也是一样,而王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浑身都颤抖着。

  台下也发出了几声尖叫,不过大多数人似乎完全惊呆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欧宾塞侯爵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而欧宾塞侯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扶,倒是费斯尔斯夫人伸出手拽住了她,以免她瘫倒在地上。

  “可能和您想得不太一样。”布伦将军耸耸肩,“之所以配合您表演这么多,只是想让所有的贵族们都能确切地知道您的罪行,让您心服口服。”

  “瓦尔公爵!”大使者声色俱厉。

  “瓦尔公爵……”纳斯卡国王的声音听起来软弱了很多。

  “这是教宗的旨意。”瓦尔公爵说。

  “让您看看,”布伦将军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教宗大人亲手写的敕令。”他手抖了抖,敕令在大使者面前展了开来,大使者的脸更加惨白了。

  “尊敬的大使者,尊敬的国王陛下,你们不应该收受贿赂,放走天随·路和子琮·刘。”瓦尔公爵说,“我本来不相信这件事情,但是,证据就是证据,敕令就是敕令。非常抱歉,我对萨波很忠诚,可我必须对赛纳尔更忠诚。”

  “瓦尔公爵,你——”纳斯卡国王似乎还不太相信,“可是,谁当国王呢?”

  “当然是瓦尔公爵。”大使者阴冷地说。

  “不,不,”瓦尔公爵说,“我并不想当国王,您必须正确地理解忠诚。”

  “我们没有贿赂任何人!”子琮·刘忽然大喊。

  “没有说你们贿赂,”布伦将军说,“你们贿赂?你们有钱吗?天哪,两个穷光蛋,我看,就算是一个士兵,你们也不见得贿赂得了,何况是大使者和国王。”

  天随·路和子琮·刘满脸惊诧。

  “我明白,你们觉得很奇怪。”布伦将军说,“是的,真是很奇怪,我也这么觉得。你们逃走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逃走,为什么能从本该是天罗地网的地方逃走了。”

  天随·路和子琮·刘看着他,说不出话。

  “有人通知你们,这你们总知道。”布伦将军说,“但你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派人通知了你们,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既没有人拦住你们也没有人追捕你们,你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安全的时间去海边,然后出海。”

  他笑了笑,悠悠然地继续:“现在我告诉你们答案。实际上,根本没人追捕你们,或者说,在你们被告知要走的路上,没有人追捕你们,追捕你们的人都在别的地方瞎跑,腿都跑断了,可连你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关系,多活了十年,到了今天,无论如何,你们还是会被烧死的。”布伦将军接着说,“不过,现在你们很荣幸,将有一位尊敬的大使者和一位尊贵的国王陪着你们被烧死,而且,还有那位向大使者和国王行贿来帮助你们逃跑的人,你们的大恩人,陪着你们被烧死。这样,一路上就比较热闹了。”

  “是谁?”天随·路问,语气有些激动,而之前他一直很平静。

  “是谁?”布伦将军也问了一句,“一位异教徒的同情者,一位赛纳尔的亵渎者,一位有能力贿赂大使者和国王的人。”

  他转过身,眼睛投向了台下,扫视着所有人,又有人尖叫了起来,欧宾塞侯爵夫人已经醒过来,正靠在费斯尔斯伯爵夫人的身上瑟瑟发抖,看到布伦将军的目光投射过来,“啊”地叫了一声,把脸埋在了费斯尔斯伯爵夫人的肩膀上。

  扫视了两圈,布伦将军终于觉得是时候了。

  “就是这位,”他说,“整个萨波最富有的人,整个西瓦普诺斯最富有的人,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费斯尔斯伯爵夫人身上,刚刚抬起头的欧宾塞侯爵夫人又“啊”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跳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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