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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技术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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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技术移民

  任为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柳杨要移民了。

  张琦告诉任为的时候,也显得非常吃惊。他是到脑科学所办事的时候,听李舒说的。当然,李舒肯定不是在无聊地传播小道消息,她是不得不实话实说。

  张琦正在很忙碌地推动穿越计划的正式实施,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实验的了。这时候,柳杨却消失了。他不得不上门去找他,但是,李舒却告诉他,现在很难找到柳杨。而且,找到他也没有意义了,还是稍微等一等,直接找新所长李斯年吧。

  柳杨已经决定移民了。技术移民,到赫尔维蒂亚。以他世界顶级科学家的身份,赫尔维蒂亚政府显然受宠若惊,所有手续从简从快。他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办完了全部手续,很快就要出发了。

  前沿院的领导,包括欧阳院长,同样都非常吃惊。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欧阳院长为此大发雷霆,甚至更高层的中央领导都出面了。可柳杨拒绝任何解释,态度很坚决。虽然柳杨的脾气一向都非常古怪,但这次确实太过分了,大家不欢而散。前沿院只能很快委派了一个新所长,李斯年。

  乍一看,李斯年被委派到这个岗位上有一点奇怪。他是一个物理学家,并不是脑科学家。

  李斯年一直担任微观物理研究所的副所长,在脑科学所和地球所研制量子炸弹的过程中,提供了很大帮助。准确地说,是他根据脑科学所基于云球脑单元提出的技术需求,迅速找到了解决方案,量子炸弹,并且亲自实现了它。

  当然,他被委派为脑科学所所长,并非仅仅因为他研制了量子炸弹。更主要的原因是,脑科学所的意识场研究,实际上已经进入了物理学领域。脑科学所原有的技术力量,主要集中在生物学领域。他的出现也许能够真正推动意识场的研究。在过去几年,因为脑科学所的研究已经深度涉及物理学,他一直作为微观物理所的核心支持力量和脑科学所合作。所以,他对脑科学所非常熟悉,特别是涉及意识场研究的各个方面。这对他的新职位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另外一个让人吃惊的事情是,柳杨是世界顶级的脑科学家,但是,他移民后从事的工作将是心理学研究。他将加入赫尔维蒂亚国立大学心理学系,担任终身教授。

  心理学?柳杨懂心理学吗?他当然懂,而且也是专家。心理学和脑科学本来就算是很接近的学科,有很多共通的地方。作为脑科学的顶级专家,柳杨对心理学的造诣也很深。不过,虽说心理学和脑科学很接近,有很多共通之处,但作为科学界人士,大家都知道,事实上这完全是两回事。脑科学百分之百是自然科学,心理学则超过八成是社会科学。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在想,说到心理,在精神病院外面看到的人中,还有谁比柳杨的心理更有问题吗?

  但至少,去研究心理学,让柳杨的离开稍微容易了一些。之前,脑科学所的研究项目有很多是涉密的。特别是意识场研究,更是高度机密。这让他的离开,尤其是移民,几乎不可能。可是,柳杨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所有的研究成果,签署了最严格的保密协议。他甚至同意,在意识场的研究成果方面,如果有什么内容会公之于众的话,无论何时公布,以何种方式公布,他将放弃所有署名权。同时,他承诺,在未来的生涯中,他将永远不再从事意识场研究,也不会向任何人、任何机构吐露他曾经从事过意识场研究,更不要说有关的研究成果了。他还出示了他和赫尔维蒂亚国立大学签订的协议,他将不接受任何有关脑科学研究或脑科学教学的职位。

  好吧,柳杨显然深思熟虑,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是,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呢?任为和张琦百思不得其解。张琦说,连长年跟随他的助手李舒都非常吃惊。她事先完全不知情,直到柳杨突然告诉她。那时,柳杨和赫尔维蒂亚国立大学的协议都签好了,移民手续也快办完了,和领导们的博弈也结束了。

  几乎到了最后的时候才知道,李舒为此感到很伤心。在她衷心钦佩、多年追随的这个老领导心目中,原来她这么不重要。张琦还不得不安慰她,柳杨这个决定实在是过于奇怪,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告诉她也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是啊,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是什么呢?他在前沿院的地位很高,以他古怪的脾气,领导们都不得不完全容忍。而且,他领导的脑科学所,在前沿院所的地位也非常高,得到的支持也非常大。任为作为地球所的所长,经常参加前沿院的各种会议。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前沿院,柳杨的研究项目和脑科学所的需求,一向优先级都非常非常高。

  柳杨也不缺钱。他们这个层次的科学家,收入都已经非常高,从他住在红松林别墅就可以看出来。从经济角度看,王陆杰跑去想要做一个上市公司,进而做一个伟大的世界级公司,以他的背景如果说还可以理解的话,柳杨的决定就完全不合理了。赫尔维蒂亚国立大学?任为知道那也算是世界顶级大学。但是,在那里做个教授,不可能在经济上超过在脑科学所当所长。

  如果是为了在事业上有所成就,那就更加是个错误决定了。从吕青吐露给任为的消息看,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意识场的公布恐怕就是很快的事情了。意识场一旦公布,柳杨将登上事业巅峰,将名留科学青史。而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放弃了署名权?

  张琦告诉任为,他仔细想了一下,唯一还说得过去的可能,就是柳杨在最近遭受了一些打击。这些打击让他万念俱灰,想要脱离现在的环境,彻底忘掉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虽然他脾气一直很古怪,您不觉得,自从琳达去世以后,他的脾气更古怪了吗?”张琦这么说。

  任为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可能有一点吧。但是,他也并没有觉得非常明显。

  “最近他们的一些工作,好像进展得也不太顺利。除了和我们的合作,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问了一下李舒。李舒回答得模棱两可,至少没有明确表示否定。有可能他在研究上碰到了一些瓶颈。他是不是对未来缺乏信心?”张琦说。

  “不过实在很难想象。”张琦接着说,“对于科学家来说,碰到研究上的瓶颈不是很正常吗?柳杨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他没有碰到过瓶颈。难道他一直在很平顺地发展吗?那他运气也太好了。”他摇摇头。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可能的原因了,实在是太奇怪了。”张琦又说,“但愿他们的研究,不会因为柳杨的离开遇到重大问题。要说,李斯年可比柳杨好合作多了。”

  任为忽然想起一件事。“阿黛尔怎么样了?”他问,然后又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奇怪,紧接着补充说:“我是说,那几个被他提取的云球人意识场。”

  “没什么变化。”张琦说。

  “你没有问问李舒吗?”任为问。

  “问了,我问那些云球人意识场怎么样了,她说还在意识机里。”张琦说。

  任为不想对张琦提柳杨请他帮忙找空体的事情,他没有说话。但他觉得,此时此刻联想起来,柳杨找空体,有人主动联系脑科学所,柳杨移民,这些事情似乎有些关联,可能没那么简单。

  “也许对这些云球人意识场的研究,碰到了什么问题?最多就是无从着手吧?”张琦说,“也不至于就这么放弃了。”

  任为决定去一趟红松林别墅。他脑子里出现柳杨焦躁不安的样子,他有点恐惧,但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他真的抓到了柳杨,据说在最近,这很不容易。柳杨正在家里,看起来,他正在收拾东西。

  “我摧毁了这里。”任为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柳杨说的话——现在看起来,这里不是被摧毁了,而是被清空了。

  屋子里本来很少的东西,已经几乎没有了。院子里的那些动物,也几乎没有了。只有那条狗,那条边境牧羊犬,还在它的格子里。但格子边上,已经没有机器人了。那两个到处暴露着纳米线路的饲养机器人,已经不见了。

  沙发也没有了,任为和柳杨只能坐在门口的门槛上。这种古老的屋子,门槛很高,坐在上面倒是正合适。

  柳杨并没有任为想象得那么焦躁。他甚至不像一贯的那么奇怪。反而很安静,稍微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感觉上完全不像是个难相处的人,最多显得像一个正常的内向的人,加上有点落寞。从说话上,也能印证出这一点。

  “你也要问我为什么要移民吗?”柳杨说。声音一点也不高亢,坐在门槛上说的。没有急促地绕来绕去,也没有盯着任为,更没有把额头几乎顶住他的额头,“没有为什么,就是烦了。”他说,“你们就是喜欢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我就是烦了而已。”

  “嗯。你是个很重要的人,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这样。大家不希望你走,这很正常。”任为说。

  “我很重要吗?”柳杨说,“我不重要。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什么独门绝技。你们需要的技术,或者科研成果,脑科学所都完全掌握。我们所里的同事,不是只会打杂,他们都是科学家。李斯年也是很好的科学家,你们云球的事情不会受影响。”

  “我不是害怕云球的事情受影响。”任为说,“确实就是不太理解你。你对我们的重要性不是过去,是未来。李斯年当然也很好。但是,你就是你,你是柳杨,不是谁都能代替柳杨。”

  柳杨不说话,只是看着院子。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了,除了那条狗。柳杨的目光有时落在那条狗身上,有时落在空旷的地面上,有时又在院墙上绕一圈。那条狗像上次一样,笔挺地站在那里。不同的是,现在他们俩坐在门槛上,能够让那条狗看到他们。它就这样看着他们,很安静。

  “你究竟为什么呢?烦了?谁会信呢?”任为问。

  “那就没有为什么了。”柳杨回答得很坚决。

  任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看了一圈院子,说,“你把那些动物都处理了。”

  “对。”柳杨说。

  “这条狗呢?怎么没处理?”任为问。

  “留个念想。”柳杨说,扭头看了任为一眼。

  “留个念想?那你要带走?”任为问。

  “是。”柳杨说。

  任为想起赫尔维蒂亚的公投。“你知道,我们前一段去过赫尔维蒂亚。那会儿,看到街上到处都是公投广告,关于是否允许人和狗结婚的公投。我还记得一段广告词:‘VoteYes!统计数据指出,仅有%的狗和%的猫主动离开他们的主人,而人类主动离开爱着自己的人的比例则达到100%。道德高尚却从未获得任何回报,这是动物的新定义吗?’。这段广告词好像有点问题,”他说:“人类主动离开爱着自己的人的比例则达到100%。怎么会是100%呢?并没有都离婚啊?不知道他们的公投结果怎么样了。但无论如何,在赫尔维蒂亚,狗的地位很高。”

  “爱着你的人不光是你的爱人,还有你的父母。”柳杨说。

  任为愣了一下,想起在贝加尔湖的妈妈,忽然有一点愧疚。他觉得,至少应该多去看看妈妈。虽然妈妈的躯体里已经没有意识场,但还是应该多去看看。是啊,如果妈妈养了一条狗,会不会守着她?守着没有意识场的她?

  赫尔维蒂亚的公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想。

  “这么说他们是对的。”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那么最近,你们家明明,有消息吗?”柳杨没有再接着讨论公投的话题。

  “没有,”任为说,“没有任何消息。”

  “你应该告诉她,情感黑客的事情。”柳杨说。

  “哦?”任为想起,自己见到任明明的时候很懵,完全没想到这回事。事实上,自从迈克死了以后,知道情感黑客已经不再盯着任明明,任为已经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当时没告诉她,可能后来也没机会了。那天给迈克做完意识场检测,你和李舒就应该立刻告诉她,不应该骗她。”柳杨说。他当然不知道,其实最后关头,任为还见过任明明。机会是有的,但是任为并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有什么意义呢?”任为说。

  “也许能让她正确认识自己的感情。”柳杨说。

  能够让她幡然醒悟吗?任为不这么觉得。他脑子出现最后见到任明明时的场景。一身戎装的冷静的任明明,他从没见到过那样一副神情的女儿,也从来没有想象过那样一副打扮的女儿。而在那之前几分钟,有一颗轻型核弹,在几十公里之外爆炸。炸毁了一个方圆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宏伟建筑群。当然,这件事情不是任明明干的。任明明干的事情,是干掉了那帮人,干这件惊世骇俗事情的那帮人。

  “张琦觉得,你可能遇到什么挫折了。”任为说,“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没必要那么容易就放弃。特别是,”他顿了顿,说,“如果是因为琳达,你不要太难过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走出来了。”

  柳杨扭头看着他。有一瞬间,任为觉得他又要发飙了。但是并没有,他又把头扭开了。他说:“没有挫折,和琳达也没有关系,不要瞎猜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放弃了多少东西啊!意识场的研究成果早晚会公布。你放弃署名权,就是放弃了科学史上的地位!”任为说。

  “有什么关系呢?等你死了就会知道,那些虚名,一点关系都没有。”柳杨说。

  “柳杨阈值呢?难道也要改名吗?”任为问。

  “对,已经改了,叫意识场计算强度阈值。”柳杨说,“我们的文档都改过了。”

  “你决心真够大的!”任为说,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你以为我像你吗?”柳杨说。然后稍微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说得不合适,又找补了一句:“其实你挺好。”

  虽然柳杨的脾气好像好了很多,还学会反省改口了。但是显然,沟通依旧不是很顺畅,任为还是觉得郁闷。

  他憋了半天,终于下决心,问了一个他觉得很可疑的问题。甚至他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会引起柳杨的强烈反应。他问:“那么,我问一下,那几个云球人的意识体呢?”

  “我已经把他们销毁了。”柳杨回答,很平静,没有强烈反应。

  “什么?”任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李舒对张琦说,他们还在意识机里。”

  “那时候是啊!”柳杨依然很平静,“那是好几天前了,后来我就把他们销毁了。”

  “为什么?”任为问。他想起自己还是弗吉斯的时候,看到的阿黛尔的庭院,阿黛尔的画像,柔和、温暖、妩媚,还有悲哀和无奈,不禁有点怒火中烧。

  “留着干什么?”柳杨反问,“没有用。”

  “至少……”任为说,话有点不连贯,“可以让李斯年接着研究。你这是杀人!”

  “杀人?”柳杨好像很吃惊,扭过头看着任为,“云球人?杀云球人?你杀的还少吗?”

  任为说不出话。

  “就因为你去了云球,去了阿黛尔的院子?”柳杨说,撇了撇嘴,露出了一点昔日的狰狞。但是声音并不像以往那么大,肢体上也没有任何显得夸张的附加动作。

  任为脑中都是那幅画像。

  柳杨不再理他。过了许久,任为终于平静下来。他艰难地说:“为什么不能让李斯年接着研究呢?”

  “他需要研究的话,就再去云球弄几个云球人嘛,又不麻烦。”柳杨淡淡地说。

  “你……”任为有点气愤,但不知说什么好,“是因为没弄到空体吗?”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问。

  “对啊。”柳杨说,“所以这也怪你。要是你说服吕青,弄来了空体,也许那几个云球人就不会被销毁了。”

  “可是,李舒不是说,有人找你们了吗?”任为问。

  “是有人找我们。可我们不敢用,那是地下渠道,你敢用吗?”柳杨问。这会儿,他一反今天的常态,盯着任为看,倒像以前的柳杨。不过,还是没那么咄咄逼人。

  但任为还是被他的眼神逼得有点慌。

  “那是违法行为,我没有办法。”他想起吕青的话。

  “杀人对他来说也不见得就不是个选项。柳杨什么人啊!”任为又想起了吕青的另一句话。

  他渐渐不慌了,他觉得他接近真相了。他也看着柳杨,但这会儿柳杨却把眼神移开了。

  “你一定是用了空体。你通过那些人,找到了KillKiller的空体。或者,你甚至是杀了地球人。反正,你找到了空体,你做了实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实验结果。但是现在,你要逃走,而且你要销毁所有证据!对不对?”任为问。

  “你还挺能编故事。”柳杨说,显得很平静。

  “你心虚了,刚才你盯着我看。你在看什么?你害怕我怀疑你?你盯着我看,恰好让我怀疑你。”任为说。

  “我盯着你看?好吧,我错了,我不该盯着你看。对不起,让你紧张了。不过说实话,我是在看,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你告诉李舒,不是吕青安排的。但我不相信,我觉得就是吕青安排的。所以我看看,你是什么反应。”柳杨说。

  “确实不是吕青安排的。”任为说。

  “是吗?”柳杨反问。显然,他依旧不相信。

  “不管是不是吕青安排的,反正你用他们了。对不对?吕青说那是违法行为,所以你要逃走?”任为问。

  “逃到赫尔维蒂亚吗?那有什么用?”柳杨反问。

  这倒也对。任为意识到自己的漏洞,柳杨反问得很对。逃到赫尔维蒂亚有什么用呢?如果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一定会被引渡回来。特别是,如果像自己想象得那样,这种刑事案件,那逃到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恐怕都没什么用。

  “那你到底为什么去赫尔维蒂亚?还去搞什么心理学?到底为什么?”任为问。

  “跟你说了,没有为什么。烦了,就是烦了,不行吗?”柳杨说,这会儿看起来,确实像是有点烦了。

  “搞心理学就不烦了?”任为问。

  “我总得挣钱养活自己啊!”柳杨回答,平淡得很。

  沉默了很久,任为想起自己的诗。问道:“我在云球的时候,写了几首诗。你知道吧?”

  “有井水处有弗吉斯。当然知道,不过那是几首词。大诗人,写得很风骚。”柳杨说。

  “我以前是写过诗啊、词啊什么的,可那都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从来不写也从来没想过要写,而且我写的诗也不是那种样子。怎么到了云球,忽然就写出来那些诗呢?你知道,弗吉斯也写诗,就是写这种风月诗。要说是他写的,倒是很像。可是那会儿,明明是我的意识场。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的意识场调用了弗吉斯空体的残留技能?如果这样,倒说得过去。但感觉上,写诗这种东西,好像和老巴力的狩猎技能或者斯特里的农耕技能,不太一样啊!”任为问。

  柳杨没回答,沉默着,好像在思考。然后过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你不想留下来研究,知道确切的答案吗?”任为说,“你看,意识场和大脑并不是简单地分工。物理大脑不是你想的那样低级,意识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级。物理大脑可以反过来影响意识场。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面前。我按照弗吉斯的风格写出了几首打油诗。你不想接着研究吗?”

  柳杨又沉默了好久。坐在门槛上的身体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表情,眼睛好像在看着那条狗,那条笔挺站立着的安静的边境牧羊犬。足足过了十分钟,任为这么觉得,不过他知道这不作数。自从走进这个院子,他就一直觉得时间好慢。

  柳杨终于说话了。“我不想。”他说。

  我不知道。

  我不想。

  两个问题,柳杨的回答都简洁极了。任为明白,他回答得越是简洁,他下的决心就越大。

  任为确实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了,或者可以再问什么了。他看到,那只边境牧羊犬一直在看着他们俩。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它几乎从来没有动过。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条狗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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