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谅
因为是被警车送来医院的，俞想稍一打听就问到了三人的病房。
俞洪和朱春霞在一个病房，俞英彦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俞想先去了重症监护室，他透过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俞英彦，身上到处都裹着纱布，仿佛木乃伊。
据医生所说，他鼻梁骨折，肋骨也折了两根，胃部有内出血，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显然是绑匪的重点打击对象。
但看着俞英彦这样子，俞想不仅没觉得同情，反而只想说上一句活该。
俞洪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想出的自以为的“好办法”，不仅没坑到俞想，反而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不知俞英彦会怎么想被自己父亲坑了的这件事。
仿佛感受到俞想的视线，俞英彦悠悠转醒，隔着窗子幽幽地看了一眼俞想。
这个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唯独没有抱歉和后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俞想冷笑一声，看来指望他们改邪归正是不可能了。
俞想伸出双手，贴在玻璃上。然后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迅速给他比了个两个中指。在护士转过身来前，他早已大摇大摆地走开。
甚至不用看，俞想都能想到俞英彦被气到满脸通红的样子。他越想越快乐，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俞洪和朱春霞的病房。
听到门响，两人期待地看向门口，待看到走进的是俞想时，表情又纷纷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俞洪问。
“怎么？不能是我？”俞想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他们的身上也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朱春霞更好上一些，但也多少受了些皮之苦。
“你来什么？我儿子呢？”朱春霞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无法保持冷静。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英彦呢？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俞想坏笑了一下，挑眉，“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朱春霞如遭雷击，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而俞英彦也颤抖着双手，试图坐起来，却失去了全部力气。
俞想欣赏了十几秒的默片之后，赶在朱春霞开口号丧之前又说：“逗你们的。”
朱春霞的嚎哭声被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但还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姿势，十分滑稽。
“你不骗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俞洪拼尽全力，终于坐了起来。但因为拉扯到伤口，疼得五官狰狞。
俞想脚尖用力一顶床腿，椅子向后滑去，在瓷砖地上划出一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靠在柜子上，低着头无聊地抠着手指的死皮，随口问：“想好了？从此你们就一个儿子了？”
俞洪没想到这时候俞想还在关注这件事：“你……我……”
“行了，”俞想懒得和他们计较，“你们的宝贝大儿子目前还活着，当然，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如果不放心就赶紧去ICU看看，万一人突然就没了呢。”
“小想……”朱春霞叫了他一声，“那个，我们有话想和你说。”
俞想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现在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我还有事，你们长话短说。”
朱春霞微微低着头，不看他，声音很小：“小想，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才想你拿钱，我们知错了。”
说完，她看着俞想，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但俞想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感动，想法，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嫌恶的表情。
俞洪却没看到，而是接着朱春霞的话说：“小想，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问你钱的，当时确实是……”
“打住，快打住。”
俞想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坐下来听他们说这些废话：“你们直接说想什么吧，是不是想让我原谅你们。”
俞洪和朱春霞没想到俞想竟然直接说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顿时尴尬起来。
“不是的，我们只是……”
这回，俞想没有耐心听他们说了。他打断：“看你们的反应，你们应该知，从你主动提出自导自演绑架的那一刻，你就变成了诈骗罪的罪犯。”
“所以你根本不是绑架罪的受害者，你是诈骗罪的未遂犯。”
俞想的话语掷地有声，他来之前咨询过警察，也自己查过法条，知俞洪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诈骗。
但因为俞想选择了报警而非交赎金，于是他们没有构成既遂，只是诈骗未遂。
然而，对于诈骗未遂犯来说，只达到了情节严重的标准，也可以比照诈骗既遂犯从轻处罚。
也就是说，俞洪已然触犯了刑法，将会面临牢狱之灾。
俞洪的脸色阵阵发白，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才感到恐慌的。
他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小想，我没想伤害你，真的。只是我们再不还钱都会被打死的。爸爸错了，求你原谅爸爸好吗，小想？”
“别这么叫我！”俞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洪，眼中满是嫌恶，“你们叫得出口，我听着还嫌恶心。”
“而且，你求我没有用，你犯的是刑法，我不需你赔偿神损失费，不需你歉，不需你的忏悔，我什么都不需。”
“至于你的眼泪，我也不需，你留到法庭上给法官和检察官看吧。”
说着，俞想转身离开了病房。
背后传来俞洪和朱春霞的喊声，他们喊的内容俞想听不清，也不想听。
正值医院早班交班之际，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实习医学生、病人，大家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认识的彼此点个头，不认识地默默错身。
只有俞想自己格格不入。
“让一下，”“借过。”
俞想听见身后的声音，侧身给人让路。后面两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抬着一具纸壳棺材走过，然后阵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传来。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是普通人能见到的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俞想看着远去的棺材和逝者，喉头突然梗住了。
如果原世界的自己去世了，爸爸妈妈也会像这样难过吗？
俞想越想，觉得鼻子越是发痒，他只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还有多少副画没完成；事业才刚刚起步，该如何将直播流量有质量地变现；攒够多少钱才能实现真正的独立……
俞想有个坏习惯，他思考的时候喜欢低着头看脚下。因为这个毛病，他撞过好多次树和电线杆。
他正低着头想事情，突然额头又是一疼。
又撞到什么了吗？俞想懊恼地停下来一看。
居然是宫修筠。
“宫……先生？您怎么在这？”俞想捂着额头问。
但看见宫修筠依旧发黑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按照他和宫修筠的身高差，外加刚才他弯着背低着头又缩减了将近十公分。
所以，他额头刚刚撞到的地方是……宫修筠的？
知，老虎屁股不得，宫修筠的撞不得！
俞想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嘴，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宫修筠。
大概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让人不感到压抑，医院走廊的灯十分明亮，在俞想的眼中反出一圈光晕，盈盈的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含了一汪眼泪。
“你。”
只听宫修筠轻叹了一声，就在俞想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只大手却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
宫修筠不甚细地抓了抓他的头发，他手指修长有力，五根手指不得章法地抓弄了几下，不像是在安慰他，倒像是理发店里的小哥在给顾客洗头发。
想到这，俞想顿时满头黑线。
但宫修筠的好意他还是心领了，虽然他根本没有任何难过，甚至还有点开心。
然而，为了维护宫修筠那可怜巴巴的自尊，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俞想还是假装难过地低下头，十分配合地抖动了两下肩膀。
这下在宫修筠眼里更坐实了他很失望和难过，于是宫修筠说：“走吧，我们回家。”
说着，他自己走在前面，俞想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俞想才突然反应过来：“宫先生，您是……生病了吗？”
“我？没有。”
“那您为什么会来医院。”俞想又问。
宫修筠不说话，脚下步子也不停，就这样带着俞想上了电梯，一路下了楼。
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准备上车的时候。俞想才听见宫修筠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来看看是不是有个小傻子在偷偷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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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洪和朱春霞在一个病房，俞英彦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俞想先去了重症监护室，他透过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俞英彦，身上到处都裹着纱布，仿佛木乃伊。
据医生所说，他鼻梁骨折，肋骨也折了两根，胃部有内出血，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显然是绑匪的重点打击对象。
但看着俞英彦这样子，俞想不仅没觉得同情，反而只想说上一句活该。
俞洪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想出的自以为的“好办法”，不仅没坑到俞想，反而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不知俞英彦会怎么想被自己父亲坑了的这件事。
仿佛感受到俞想的视线，俞英彦悠悠转醒，隔着窗子幽幽地看了一眼俞想。
这个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唯独没有抱歉和后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俞想冷笑一声，看来指望他们改邪归正是不可能了。
俞想伸出双手，贴在玻璃上。然后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迅速给他比了个两个中指。在护士转过身来前，他早已大摇大摆地走开。
甚至不用看，俞想都能想到俞英彦被气到满脸通红的样子。他越想越快乐，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俞洪和朱春霞的病房。
听到门响，两人期待地看向门口，待看到走进的是俞想时，表情又纷纷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俞洪问。
“怎么？不能是我？”俞想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他们的身上也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朱春霞更好上一些，但也多少受了些皮之苦。
“你来什么？我儿子呢？”朱春霞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无法保持冷静。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英彦呢？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俞想坏笑了一下，挑眉，“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朱春霞如遭雷击，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而俞英彦也颤抖着双手，试图坐起来，却失去了全部力气。
俞想欣赏了十几秒的默片之后，赶在朱春霞开口号丧之前又说：“逗你们的。”
朱春霞的嚎哭声被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但还保持着大张着嘴的姿势，十分滑稽。
“你不骗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俞洪拼尽全力，终于坐了起来。但因为拉扯到伤口，疼得五官狰狞。
俞想脚尖用力一顶床腿，椅子向后滑去，在瓷砖地上划出一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靠在柜子上，低着头无聊地抠着手指的死皮，随口问：“想好了？从此你们就一个儿子了？”
俞洪没想到这时候俞想还在关注这件事：“你……我……”
“行了，”俞想懒得和他们计较，“你们的宝贝大儿子目前还活着，当然，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如果不放心就赶紧去ICU看看，万一人突然就没了呢。”
“小想……”朱春霞叫了他一声，“那个，我们有话想和你说。”
俞想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现在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我还有事，你们长话短说。”
朱春霞微微低着头，不看他，声音很小：“小想，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才想你拿钱，我们知错了。”
说完，她看着俞想，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但俞想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感动，想法，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嫌恶的表情。
俞洪却没看到，而是接着朱春霞的话说：“小想，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问你钱的，当时确实是……”
“打住，快打住。”
俞想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坐下来听他们说这些废话：“你们直接说想什么吧，是不是想让我原谅你们。”
俞洪和朱春霞没想到俞想竟然直接说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顿时尴尬起来。
“不是的，我们只是……”
这回，俞想没有耐心听他们说了。他打断：“看你们的反应，你们应该知，从你主动提出自导自演绑架的那一刻，你就变成了诈骗罪的罪犯。”
“所以你根本不是绑架罪的受害者，你是诈骗罪的未遂犯。”
俞想的话语掷地有声，他来之前咨询过警察，也自己查过法条，知俞洪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诈骗。
但因为俞想选择了报警而非交赎金，于是他们没有构成既遂，只是诈骗未遂。
然而，对于诈骗未遂犯来说，只达到了情节严重的标准，也可以比照诈骗既遂犯从轻处罚。
也就是说，俞洪已然触犯了刑法，将会面临牢狱之灾。
俞洪的脸色阵阵发白，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才感到恐慌的。
他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小想，我没想伤害你，真的。只是我们再不还钱都会被打死的。爸爸错了，求你原谅爸爸好吗，小想？”
“别这么叫我！”俞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洪，眼中满是嫌恶，“你们叫得出口，我听着还嫌恶心。”
“而且，你求我没有用，你犯的是刑法，我不需你赔偿神损失费，不需你歉，不需你的忏悔，我什么都不需。”
“至于你的眼泪，我也不需，你留到法庭上给法官和检察官看吧。”
说着，俞想转身离开了病房。
背后传来俞洪和朱春霞的喊声，他们喊的内容俞想听不清，也不想听。
正值医院早班交班之际，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实习医学生、病人，大家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认识的彼此点个头，不认识地默默错身。
只有俞想自己格格不入。
“让一下，”“借过。”
俞想听见身后的声音，侧身给人让路。后面两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抬着一具纸壳棺材走过，然后阵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传来。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是普通人能见到的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俞想看着远去的棺材和逝者，喉头突然梗住了。
如果原世界的自己去世了，爸爸妈妈也会像这样难过吗？
俞想越想，觉得鼻子越是发痒，他只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还有多少副画没完成；事业才刚刚起步，该如何将直播流量有质量地变现；攒够多少钱才能实现真正的独立……
俞想有个坏习惯，他思考的时候喜欢低着头看脚下。因为这个毛病，他撞过好多次树和电线杆。
他正低着头想事情，突然额头又是一疼。
又撞到什么了吗？俞想懊恼地停下来一看。
居然是宫修筠。
“宫……先生？您怎么在这？”俞想捂着额头问。
但看见宫修筠依旧发黑的脸色，他突然意识到。按照他和宫修筠的身高差，外加刚才他弯着背低着头又缩减了将近十公分。
所以，他额头刚刚撞到的地方是……宫修筠的？
知，老虎屁股不得，宫修筠的撞不得！
俞想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嘴，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宫修筠。
大概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让人不感到压抑，医院走廊的灯十分明亮，在俞想的眼中反出一圈光晕，盈盈的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含了一汪眼泪。
“你。”
只听宫修筠轻叹了一声，就在俞想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只大手却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
宫修筠不甚细地抓了抓他的头发，他手指修长有力，五根手指不得章法地抓弄了几下，不像是在安慰他，倒像是理发店里的小哥在给顾客洗头发。
想到这，俞想顿时满头黑线。
但宫修筠的好意他还是心领了，虽然他根本没有任何难过，甚至还有点开心。
然而，为了维护宫修筠那可怜巴巴的自尊，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俞想还是假装难过地低下头，十分配合地抖动了两下肩膀。
这下在宫修筠眼里更坐实了他很失望和难过，于是宫修筠说：“走吧，我们回家。”
说着，他自己走在前面，俞想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俞想才突然反应过来：“宫先生，您是……生病了吗？”
“我？没有。”
“那您为什么会来医院。”俞想又问。
宫修筠不说话，脚下步子也不停，就这样带着俞想上了电梯，一路下了楼。
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准备上车的时候。俞想才听见宫修筠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来看看是不是有个小傻子在偷偷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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