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孤女为帝_凤还巢:朱墙内她人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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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节 孤女为帝

  堂妹抢走了我的竹马,却还居高临下地将我踩在脚下。

  她说:「赵嘉宁,记住了,你不过是个伪公主。」

  只是后来,我登基为帝,坐拥山河,她想跪伏在我脚下,求我放过她父皇,我却连机会都没给她。

  对于太子父王的记忆,我已经模糊了。

  只记得他是皇祖父最优秀的嫡子,天下学子、臣民心中最贤德睿智的储君。唯一的缺点是,他的身体不好。

  他死在了承平三十二年的冬季,我八岁那年的生辰宴上。

  乐极生悲,他当时只是贪饮了半杯酒,睡过后,就再也没醒来。

  因此,母妃恨我,她将一切罪过都怪在为我办的那场生辰宴上,还说要与我此生不复相见。

  于是,我被皇祖父接进了宫,交由皇祖母亲自教养。

  皇祖父将我从太子府接进宫的那日,他亲自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过千层台阶,来到紫薇城最高的城楼上,指着刚走过的千层台阶对我道:「嘉宁,这一路走来,你累不累?」

  我点点头,却不看他手指指着的方向,转头看向另一侧,道:「但是,值得。」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整个长安城都在我们的脚下。

  他似喜似悲,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却道:「嘉宁,别怪你母妃。」

  我点了点头,回道:「皇祖父,我明白。」

  宫中的日子,一点都不难过。

  我是故太子的遗孤,中宫皇后的嫡亲孙女,皇帝最宠爱的孙女。我虽是郡主,却比许多公主更加尊贵。

  但一切直到皇祖父故去那一刻。

  那年,我十六岁。

  新皇是郑德妃之子,我的四皇叔,原贤王。

  贤王,贤王,贤名在外,却是狼子野心。因为,他是谋逆上位的。

  不巧,我也是一丘之貉。当晚他七万精兵围攻皇城时,是我打开城门,放他长驱直入。

  只是可惜,他还是来晚一步,皇祖父早于一炷香前、他攻城之时,就病去。

  真是可惜,他不仅要背负一个谋权篡位的骂名,还要背负一个「弑父」的骂名。

  我已有预感,明日的朝会上会有头铁的御史当场表演撞柱而亡。

  虽是我为他打开的城门,但是此刻,他却拿剑指着我,逼问道:「你是最后一个见父皇的人。」

  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在说,是我害死了皇帝。

  我吓得抖成了筛子,他却笑了:「嘉宁为何这样怕皇叔?皇叔只是想问你父皇临走时说了什么。」

  我故作不知其深意,摇了摇头,赶紧解释:「皇祖父早已病入膏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叔皱皱眉,很是不满意。

  而我吓得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时,余光之中瞥见皇祖父在世时最信任的总管太监陶喜将玉玺呈到皇叔面前。

  他双膝跪地,托盘举过头顶,递到皇叔面前,虔诚道:「奴才参见陛下。」

  如此,皇叔才将指着我的长剑一收。

  他慢条斯理地拿住玉玺,左看右看了半天,才淡淡道:「陶公公真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好总管。」

  讽刺的话,连我都听出来了。

  我以为陶喜会吓得如我一般,但他神色自若,对着皇叔恭敬道:「奴才是陛下的奴仆,向来都忠心于陛下。无论是以前的陛下,还是将来的陛下。」

  于是,皇叔笑了,他问:「你怎知我会是将来的陛下?」

  「因为老奴才是先皇最后一个见过的人。」

  他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皇叔信了,他背后的反叛军也信了。

  因为他说:「皇上驾崩前曾留下口谕,将皇位传于皇四子贤王。老奴侍奉一旁,亲耳听见。」

  他们狼狈为奸,谎话成了真话。

  于是,皇叔便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继位的理由。

  至于我,旧太子的遗孤,迎他入宫的有功之臣,自然也是要厚待。

  皇祖母很生气,她与郑贵妃不和多年,如今我却投身他们的阵营。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皇祖母虽是皇叔的嫡母,但郑贵妃可是他的亲娘。皇叔上台已是势不可挡,皇祖母早就败了,败在了我太子父王死去那天。

  我不是投身敌营,我只是明哲保身,就如陶喜一般,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狠狠地斥责着我,斥责的声音,连太极宫的皇叔都知道。

  甚至说:「难怪你母妃要弃你而去!」

  最后,一巴掌将我掀翻在地。

  这一巴掌,似乎是要打断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果然,皇祖母也要弃我而去。

  就在当日,她带着收拾的细软,以及奴仆若干,大张旗鼓地离开了紫薇皇城。

  那时,我站在城楼上,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最后,还是惠太妃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城楼,她说:「小郡主,皇太后这是想保全你。

  「她此去白马寺名为为国祈福,实则是被迫远离皇城。一路上凶多吉少,不是不想带你。

  「皇太后与郑太后争斗多年,如今败落,当众打你也是不想你被她牵连,并不是真的生你气。」

  她的声音很温柔,解释得也很耐心,就像是以前的皇祖母。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进她的怀里痛哭流涕:「多谢太妃点拨。」

  惠太妃原是皇祖父封的惠妃,属于我皇祖母那一派,她原本也想陪皇祖母前往白马寺,但她还有十一皇叔。

  十一皇叔今年十三岁,还未到出宫封王建府的年纪,虽然四皇叔现在不杀他,但不代表他以后的日子能好过。

  惠太妃留下,也是想能继续照顾十一皇叔。

  故而,皇祖母理解她,不允她跟随。

  皇祖母离去后,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三人在这宫里互相依靠。

  但皇祖母一走,我又被四皇叔传唤到书房。

  彼时,他正与一众反叛军商量着明日的登基大典。

  我到时,他眉眼带笑,亲切地将我唤过去,道:「嘉宁,朕封你做公主好不好?」

  只有皇帝的女儿才能封号公主。他若封我为公主,只有三种可能。

  一是,需要我和亲;二是,想追封我太子父王为皇帝;三是,将我过继他名下。

  太祖皇帝建立我大夏国后,曾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大夏国的公主绝不和亲。

  如今,四皇叔地皇位还没坐稳,怎么可能再去违反太祖遗训。所以,他想封我为公主,不可能是因为和亲。

  既然不可能是和亲,那也不可能是将我过继。

  太子父王本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若我再过继,太子父王身后就真的无人供奉香火了。别说朝臣,天下文人都要将四皇叔骂死。

  所以,那就只剩追封我太子父王为皇帝。

  可是,我不愿啊。

  我的太子父王只能由我来追封。

  而且,他也没这么好心。

  我知道他的想法,我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孙辈,真正的皇祖父最后见过的人,只一个陶喜做伪证还不够,若再加上我,他的皇位则能更稳些。

  我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四皇叔:「我……我不配啊。我只是……」

  四皇叔却打断了我的话,亲自将我扶起来:「嘉宁不要妄自菲薄,你本就是故太子之女,本就应该是公主。」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只是,皇叔还未真正掌握天下大权,贸然封赏,恐惹朝臣非议。

  「嘉宁,皇叔的意思,你懂吗?」

  我乖巧地点点头,抬头一脸天真地问道:「四皇叔,我该怎么帮你?」

  后来,我于太极殿上为四皇叔做伪证,还是有言官磕破了头。

  他骂四皇叔是「贼子窃国」,不仅弑兄弑父,还不敬嫡母,逼走先帝的中宫皇后。

  先帝在世时最属意的皇子,除了我已故的太子父王,就是三皇叔齐王。

  但是,现在太子父王已故,先帝突然驾崩,三皇叔齐王也被囚禁于宗人府。

  这个平日表现得最为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四皇子,谁能想到他会是最后的帝王。

  都赖他平时惯会装,而这「装」早已给他埋下隐患。

  要我说,他要装就装一辈子,否则这装一半,哪个朝臣看他不怀疑他早就居心不良?以后他做什么都是居心不良。

  言官说他「弑兄弑父,贼子窃国」,虽然他只做了一半,但那另一半的骂名,他也得背。

  他虚伪至极,想杀言官,又想博得贤名,纠结了半天,还是命人将人抬下去诊治。

  他这皇帝当得真是憋屈得很。

  要怪就怪他一直模仿我太子父王的贤德,想要收拢人心。可他野心太盛,学其形,却学不了其心。

  此时,又有头铁的御史进言,提议追谥故太子为帝。

  这本就是昨日皇叔答应我的,如今御史一进言,他却不愿了。

  因为,他曾经有多敬仰他那贤德的皇兄,如今就有多厌恶。谁愿意一直追着别人的影子,谁愿意一直被人压着一头。

  他笑眯眯地看向我,问道:「嘉宁,朕给皇兄追封什么谥号好呢?」

  我连忙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太子父王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只要活着的人好,太子父王就满足了。」

  「活着的人好……」四皇叔重复着这句话,假装思索了一番,「既然嘉宁不愿,此事便容后再议吧。」

  御史听罢,差点用眼珠子瞪死我。

  一直不停地骂我:「不忠,不孝,反贼,走狗。」

  从这一刻开始,我的日子越发艰难。

  宫里人都叫我公主,这是四皇叔吩咐的,但我这个公主未授册宝、未改玉碟、未行封礼,算不得什么公主。

  皇四叔是觉得我一介女子,胆小又怯懦,又是遗孤,背后无人撑腰,哄哄我罢了。

  即使是这样,堂妹赵鸣玉也不肯放过我。她一向都看我不爽,以前我们同为郡主时,她没我尊贵;如今,是她父皇做了皇帝,而我这个死了爹的侄女竟也要被称公主,与她同起同坐。

  她将我请去她的宫殿,指挥着我给她端茶送水。

  她问我:「堂姐可是心甘情愿?」

  我点点头,她却将茶水挥洒在地:「赵嘉宁,你以为我会信你?你出卖你祖母、出卖你父亲得来的这富贵,可还满意?」

  她想羞辱我,看我恼怒,看我羞愤,那我便如她的愿,我挤出两滴泪,又怂又委屈地低下头。

  她觉得畅快,又开始羞辱道:「赵嘉宁,明明我们同日出生,凭什么你就更受皇祖父喜爱?

  「可你受喜爱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当初皇祖父在世时,几位公主姑姑都要让你三分,看看现在……还真是可怜呐。」

  她明明是哀叹的语气,嘴角却满是讽刺。

  她悠悠地抬起脚,朝我招了招手:「过来,我鞋子湿了,给我擦擦。」

  我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狗,掏出帕子,想要蹲下给她擦鞋子。只蹲了一半,她便一把钳制住了我的腕:「这手帕是谁的?」

  我不明所以,答道:「我的。」

  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宁」字,自然是我的。

  「不对,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这个『宁』分明是宁国公府的『宁』。」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抢过帕子丢在地上,用力踩在脚下。

  「他竟收藏着你的手帕!」

  我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宁国公府的小公子,京都最负盛名的少年郎,叶知风。

  听说,赵鸣玉很喜欢他,还曾为他干过不少蠢事,其中就包括花钱买通他的小厮获取他的行程路线,在路上装偶遇,丢发簪、丢手镯、丢手帕。

  可惜,叶知风眼神不好,记忆力也差,次次都没想起来她是谁,次次也看不见她「不小心」遗落的物品。

  于是,我也很惊讶,他竟然会有我的手帕。

  叶知风年长我三岁,他们宁国公府坐落在太子府的隔壁,八岁前,我们曾一起爬过树,捕过蝉,与我算是有些青梅竹马之谊。

  但那也是八年前的事了,我不信他能这么小就喜欢我。除非,他是个变态。

  所以,那方手帕可能真的是他不小心捡的吧。

  但也自从这以后,赵鸣玉对我更加恶劣。

  她似乎笃定我和叶知风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龃龉,每天变着法地折磨我。

  比如,让我搬到她宫殿的下人房去睡,端着滚烫的茶水跪在雪地里。

  她说:「赵嘉宁,记住了,你不过是个伪公主。我想要的东西,你也敢和我抢?」

  她说这话时,四皇叔就站在不远处,可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也对,现在的我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不像陶喜,江山易主后还能稳坐太监之首的位子。

  因为他有用啊,他能精准地揣测到圣意,然后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而我,我的价值早就在开城门的那一刻,和登太极殿做伪证的那一刻,利用殆尽。

  如今,他在朝堂之上有多不顺利,就有多怨恨我太子父王。而怨恨我太子父王,势必也会迁怒于我。

  我曾偷偷看见他喝醉后伏在皇祖父的棺椁上声声斥责:「那个病秧子有哪点好!为什么即使是个病秧子,父皇也要坚持立他为太子!可惜,他死了!他死得比你还早!」

  他双眼通红,眼神中透着杀气,拔出剑胡乱挥舞:「就算没有他,父皇为什么也更属意三皇兄?我又哪里比不上那个蠢蛋。我可是贤王啊,父皇您亲自册封的『贤』,怎么就比不上皇兄们了?」

  他浑身戾气,似乎想将皇祖父的棺椁劈碎,他颤抖着手挥起一剑,最后却只斩落了火盆。

  一时之间火星四溅,光芒霎时璀璨,可也只璀璨了这一瞬,便全都归于黑暗。

  后来,没过几日,三皇叔齐王便在宗人府暴毙。

  说是暴毙,其实他死的时候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就像当年我的太子父王一样,睡后就再也没醒来。

  齐王叔去世的消息传来时,四皇叔正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皇祖父曾将长安十二卫交给齐王叔统领,但随着新皇登基、齐王叔被囚,十二卫令凭空消失了。

  后来四皇叔用尽手段,也没把将齐王叔的嘴撬开,逼问出十二卫令的下落。

  十二卫令,遥领天下六百个折冲府,居中御外,卫戍京师。卫令不在,他这个皇帝当得就不名正、言不顺。

  只是很可惜,齐王叔太愣了,否则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他若是谋反,想利用这十二卫,四皇叔谋逆的当夜,胜利者就该是他。

  但他太笨,不仅不会利用这十二卫,还在四皇叔谋逆的当夜,缴械投降。但四皇叔还是不肯放过他。

  怎么可能放过他?就是因为皇祖父在病重时,将十二卫交于齐王叔,才会逼得四皇叔逼宫谋反。

  毕竟这长安十二卫代表的是皇祖父的看重,以及成为下一位储君的资格。曾经,也就我太子父王还在世时,有过这个资格。后来他去世后,这八年,权柄一直都握在皇祖父的手中。但后来他又在病重时交给齐王叔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难怪四皇叔会被逼急。

  我知道齐王叔暴毙的消息,还是惠太妃过来探望我时同我说的。

  因昨日被赵鸣玉罚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我感染了风寒,她难得好心,允我安心在床上躺了一天。

  惠太妃一边为我换掉额头上沾过凉水的湿毛巾,一边叹道:「嘉宁,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熬过去?」

  我忍着头痛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太妃,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她流了眼泪,却悄悄地转过身用帕子擦掉,生怕我看见。

  转过头来时,又一副开心的模样:「不说这个了。嘉宁,你一要快点好起来啊。」

  说着,她掏出一沓字帖,将它展示在我的眼前:「十一好久不见你,都想你了。你看,这是他最近练的字,是否有进步?」

  我点点头,眼睛一亮:「还有几分我太子父王的风骨。」

  惠太妃笑了:「就是拿故太子的字帖练的,十一说,他最崇拜的就是太子殿下。」

  我微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世间,谁不崇拜我太子父王?贤闻天下,德播世间。这天下有那么多的学子、才子天天效仿他,却只有他那么一个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君子。

  我让惠太妃将字帖给我留下,并问道:「十一皇叔最近还好吗?」

  「好,好。」为了免我担心,她连忙说道,「皇上最近很忙,还未想得起我们。皇后又是个宽和的人,我们现在安全得很。」

  「倒是你,怎么就……」她叹了口气,才又道:「你好歹也是鸣玉公主的亲堂姐,她怎么就如此看不惯你呢。」

  我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她哪里是看不惯我?她明明是恨我、厌我。

  她看我,就好像我生来就是来和她抢的一样。她可真随了她父皇。得不到的,不会内省,反而怪这个、怪那个,就是不怪自己;后来抢到了,不会驱使,反而又怪它的原主人。永远都在恨别人太优秀,而不是怪自己做得不够好。

  赵鸣玉是在傍晚回宫的。

  她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召到她的身边。

  倒也不是折磨我,反而是和颜悦色地给我赐了座。看得出,她今天很开心。

  她说:「堂姐知道我今天出宫遇见谁了吗?」

  我不用猜,也知道她今天遇见了谁。但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先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叶知风。你心心念念的竹马叶知风。」

  我想说,我并不心心念念着他。但我和她这样说,她也不会信,反而更加得意。

  当然,我的缄默不言,在她眼里也成为了一种伤心的模样。

  她昂着下巴,颇为骄傲地道:「你知道叶知风今天对我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他想娶你?我低头想。

  只听,赵鸣玉继续说道:「叶知风今日亲口夸赞我了。他说我,婉若绿茶。」

  先人有《赋》曾云: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人人皆知,叶知风最爱茶。而且在众茶中最爱喝的乃是顶级绿茶「天山雪顶」。

  天山雪顶,顾名思义。温水沏后,静浮水面,茶叶拢聚,如天山之顶的那一捧雪。淡如清风,入口甘甜,过喉香醇,回味无穷。赵鸣玉竟能得叶知风如此高赞!他是什么时候瞎的眼?

  也难怪赵鸣玉此时如此开心,她向叶知风丢了三年的首饰,叶知风都不认识她,今天倒是稀奇了,还能夸她婉若绿茶。

  我有些好奇了,她是如何勾引上叶知风的。

  难道是因为她当上了公主?可是,不该呀。他祖父可是我朝出名的第一反骨,谁当皇帝他骂谁。直言不讳、不怕死的样子,可见其家风清廉。而且,幼年时我们常在一起玩耍,不觉得他像是会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之人。

  这厢我思索的样子,在赵鸣玉眼中则变成了失落至极。

  她心情大好,挥了挥手便遣我退下。

  我退下后,她立刻就找四皇叔求了旨,要求搬到京都别院住,还要带上我。

  四皇叔竟也准了这胡闹无理的事情。

  我想,应该是这两日四皇叔在宁国公面前碰了太多的壁。宁国公,三朝元老,文臣之首,比皇祖父还老的老臣,出名的直言不讳和头铁。就算四皇叔再想砍了他,也不敢砍。除非他想被天下臣民的吐沫星子淹死。

  那他只能求和了,但求和,也不是那么好求的。

  除非她的女儿和宁国公最疼爱的小孙子之间发生些什么。

  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算盘打错了。宁国公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就算有了姻亲,他该说还是会说。

  想拉拢他?得有实力啊。莫说四皇叔,就连皇祖父年轻时都被他训过。

  后来,赵鸣玉命宫仆匆匆收拾了两日,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了别院。

  搬进去后,我才知道,这哪里是皇宫别院,这就一个用来封赏臣子的宅院。难得赵鸣玉能够如此「委屈」自己,大概也是因为一街之隔的斜对面是宁国公府。

  如此正好,倒也成全了我。

  搬进别院的当夜,我就钻狗洞爬进了一墙之隔的太子旧府。

  我到主院时,母妃正一身素缟跪在佛前念经。

  我站在身后唤她,她没有反应。我便道:「母妃这些年的气,还没生够吗?」

  「啪」的一声,念珠掉落在地,她终于有了反应。但我却看不到她什么表情,即使看不到,我也猜得出,她此时一定很愤怒吧。

  我往前踱了两步,又继续道:「母妃就当真相信太子父王是被我克死的吗?」

  「你出生后不过三年,殿下的身体状况便慢慢下滑,之后一年不如一年,最后还逝世在了你的生辰宴上。」母妃捡起佛珠放在怀中,牙根咬紧,颤着声继续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中。」

  如此狠心的话,不像是个日日念佛的人说出来的话,更不像是一个母亲对亲生女儿说出的话。

  皇祖父曾让我别怪我母妃,我确实不怪她,因为我知道,她是个可怜人。

  她与我太子父王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但她太过于深爱我太子父王,以至于迷失了她自己。但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我不在意她话语中的狠戾,继续道:「母妃这么多年了,还不肯醒悟吗?太子父王明明是中毒而亡的。」

  「这不可能!」母妃睁大双眼,转头看向我。

  「怎么不可能?」我问。

  「齐王叔也死了,母妃应该知道吧。齐王叔临死时之兆与当年太子父王临死时之兆,一模一样。母妃究竟要自欺欺人多久?」

  她惊得跪坐在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我摇了摇头,太子父王把她宠得太过了。她就像温室里的娇花,什么风雨都没经历过。当年,偌大的太子府一个侧妃都没有,就连唯一的侍妾还是因太子父王多年膝下无子,皇祖母硬塞进来的。

  想必也就是从那时起,母妃就厌恶我了。她厌恶我不是个郎君,害她不能让太子父王让她一人独享。

  她厌恶我,却不敢厌恶皇祖母。到最后,无论什么缘头,她都把厌恶的那种感觉转嫁在我的身上。她是多么可怜又可笑。将军府怎么会出她这样一个娇花小姐?

  又或许,这种厌恶的情绪也是种精神寄托吧。她最爱的夫君没了,她总该有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这种理由就是厌恶我。

  她若真有骨气,当日便随我太子父王去了。可她没有,整日跪在佛前,口中诵的是大仁大义的经文,活得却人不人、鬼不鬼。

  我终于看清,她厌恶我,不过是给懦弱的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

  我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母妃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太子父王?」

  她半坐半伏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攥紧我的裙摆嘤嘤哭泣。

  我将她扶起来,耐心地哄道:「该为我太子父王报仇了。」

  她终于停止住哭泣,看着我,眼中终于迸发出一抹光亮。

  有了母妃在其中周旋,我与驻守在北域的外祖父和舅父,更加方便联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我们搬到别院已经半个多月。

  赵鸣玉日日去偶遇叶知风,叶知风竟也次次都被她偶遇上了。如今,他们之间的感情,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甚至还约定好后日一起去郊游。

  这是叶知风第一次主动邀约,回府后的赵鸣玉当下便赏了我两个金裸子,如同打赏下人一般。也对,我现在确实像她的下人。

  我默默地将金裸子塞进荷包里,一抬头就见她打量着我,然后说:「堂姐不会是还喜欢着叶小公子吧?」

  我连忙摇摇头,我越摇头,她便越笃定。并一脸笑意,眉眼飞扬:「可是,叶小公子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啊。」

  她心情大好地让侍女又抛给我两个金裸子,道:「堂姐明日陪我一起去吧。」

  原来,她从未放弃过羞辱我的想法。

  到了那日,她盛装打扮。为了这身行头,甚至还抢了汐音郡主在云裳阁千金定下的流仙裙。

  裙子是很漂亮,但她身量娇小,不如汐音丰腴,穿上按照汐音身形定制的衣服,显得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虽然,裁缝已经连夜改了尺寸,但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永远不适合她。她自以为很好看,可惜的是人衬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人。

  我们到那时,叶知风已经站在凉亭下了。

  感觉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了,他好似身量又长高了些。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他随齐国公进宫拜见皇祖父。我就站在凉亭下,与他一湖之隔。

  后来,不知道他与皇祖父说了什么,皇祖父竟同意他过来寻我。

  他小时候是个话痨,越长大却越沉默寡言。他走到我面前,也不说话,先递给我一支木簪后,才支支吾吾道:「阿宁,这是给你的及笄礼。」

  我谢过后,将木簪接到手中把玩,好奇地问道:「前些日子及笄宴上,你不是送过我一整套白玉的头面吗?」

  他听后忽然红了脸,小声道:「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后来便把这事忘了。

  如今,我站在外面,看到站在凉亭里的他,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眼中迸发出了一抹光,那一霎,我忽然想明白了。

  叶知风,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而赵鸣玉也看到了这道光,她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忽然加快了许多。待到快走到凉亭时,她忽然转身拉住我的手,撒娇道:「姐姐再走快些,叶小公子早就在那等着我们了。」

  我有些不适应,僵硬地笑了笑。

  这时,便听见叶知风的声音传来:「无妨。我也是刚到。」

  他对赵鸣玉说话时,冷冰冰的,甚至连「公主殿下」四个字的敬词都不说,赵鸣玉却没有注意到。

  她沉浸在叶知风和她说话的喜悦里,撇开我的手,欢喜地转过身,又对着叶知风撒娇道:「真是的,姐姐听说我今日和小公子出来郊游,非要让精心装扮,这才来晚了。姐姐也是为我好,请小公子见谅。」

  叶知风点了点头,表示无妨,然后视线越过赵鸣玉直直地看向我,拱手道:「嘉宁郡主,好久不见。」

  我答:「好久不见,叶小公子。」

  此时,赵鸣玉忽然移动步子,隔绝了我们的视线,一脸天真地道:「原来姐姐和小公子早就认识啊。」

  明知故问,演技拙劣至极,但我还是解释道:「幼年时,有幸与小公子做过邻居,打过几个照面,不算太熟识。」

  赵鸣玉却一噘嘴:「原来姐姐和小公子这么早就认识了,不公平,鸣玉也想这么早认识小公子。」

  只见,叶知风皱了皱眉,似是嫌弃,却还是道:「鸣玉公主果真有『顶级绿茶』之风范。」

  后来的几日,赵鸣玉都没有再找我麻烦。

  应该都要感谢于叶知风夸她的那句「顶级绿茶」,词是好词,但我总觉得别有深意。

  但她很开心,每日在房间里潜心研究着什么样的言行能获得叶小公子的赞美。

  而她关在屋里潜心研究时,叶知风已翻墙来到了我的小院中。

  我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叶知风微微惊讶:「宁国公府的叶小公子,怎么做起了梁上君子?」

  他脸色蓦然一红,却很快镇定下来,看着我认真地道:「阿宁,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倒是奇了,这八年来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他以为他了解我?

  我轻笑出声:「那我想做什么?」

  他沉默半晌,然后一字一句道:「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

  这是皇帝之德。

  他没有说我想要谋朝为帝、执掌政权,他说我真正想要的是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

  这让我想起那天在凉亭下他唤我一声「嘉宁郡主」。

  原来,自始至终,都有这样一个人懂我。

  我按捺住跳动错乱的心绪,眼睛一眯,从袖口拔出一把短刀贴近他的脖颈:「叶小公子,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微抬下巴,为我露出更多细嫩的脖颈皮肤,然后道:「阿宁,刀就在你手中,现在,你愿意信我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可是,我赵嘉宁,纵然想要为帝,也不会以色换权。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将他推开,收起短刀重新放入袖中。

  我看见他眼神逐渐灰败,踉跄着离开,就在他的身影即将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时,我终于忍不住,再次叫住了他:「叶知风,他日若我为帝,自然会需要你。」

  他转过头,眼中重新焕发光芒。他说:「好。我等你。」

  听说,皇祖母就快要回京了。是四皇叔派人去请的。

  自从四皇叔当上皇帝后,他越来越发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不是他扮演几分贤德的模样,就能让臣子们臣服。他还没明白过来,帝王之术,其实乃是驭人之术。

  就像这次他把皇祖母请来也是一样的。一开始他以为当上皇帝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愿尊敬谁,就不尊敬谁,但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现在碰了壁,又想捡起曾经错失的名声,哪有这么容易。

  皇祖母回来的当日,我站在赵鸣玉的身后,遥望着宫门次第打开。

  帷车自远处缓缓驶来,车的两侧及后面跟着的是京都十二卫。

  早就在入长安城之前,四皇叔就接到了线报,十二卫令在皇祖母的手中。

  但事到如今,他纵使再恼怒,也无可奈何。

  待到帷车驶近后,四皇叔还要亲自走过去迎接皇祖母。

  但皇祖母却没给他这个面子,她绕过四皇叔,绕过赵鸣玉,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越过群臣,登上高台。

  然后,她忽然举起令牌,高喝一声:「十二卫听令,诛拿乱臣贼子!」

  宫内的禁军将我们护在了后面,而宫外还在源源不断地拥入卫兵。

  一切变故太快,四皇叔和他的谋逆支持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伏诛。

  被刀架着的四皇叔,发髻散乱,龙袍也被划出了口子,他青筋暴起,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站在我们一旁的惠太妃母子说道:「你们!你们!竟然是你们!还是朕太仁慈了!」

  但我却打断他的话,道:「四皇叔错了,不是他们,是我!」

  我迎着群臣疑惑的目光,让陶公公拿来圣旨举在众人面前,道:「我赵嘉宁,才是先皇认可的传位正统之人。」

  当我说完,四皇叔再次青筋暴起,怒吼道:「陶喜!竟然是你!你个叛徒,奸细!」

  就连惠太妃都震惊得失了态,忘记了她是属于皇祖母那一派。她颤抖着手指着我,质问道:「你……怎么会是你?你可是个女子!」

  「为何不能!」我厉声反问,「太子父王故去后,皇祖父早已看清,贤王假仁,齐王怯懦,还有其他众皇叔,到底哪一位可堪大位!」

  我此话是说给惠太妃听,也是说给跪伏在下面的群臣听:「我是女子又如何!从八岁开始,皇祖父就开始教我治国之道、为政之策、驭民之术。宵寝晨兴,我躲在侧殿里看奏折时,众位皇叔都在干什么!

  「有的争权夺利,有的纸醉金迷。但皇祖父去世后,你们都想要这个位子。可是,你们知道这个位子代表的意义吗!」

  我看向跪伏在一角的皇室宗亲,继续道:「这个位子,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权力巅峰,还代表着整个国家能否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说着,我又转头看向四皇叔,我问:「这个位子,你真的能坐得住吗?」

  四皇叔垂下了头颅,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赵鸣玉忽然向我冲了过来,但她还未冲出一步,就被侍卫踢翻在地,她恨恨地看着我,道:「赵嘉宁,你不得好死!你个贱人!凭什么!凭什么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她有些癫狂,癫狂之后又是大笑:「不!你没有得到全部!你心心念念的叶知风,他喜欢的是我!赵嘉宁,你输了,你输给我了……」

  而此时,她口中喜欢她的左卫领军叶知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并将一把长枪抵在她的咽喉处:「我叶知风从来不打女人,但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些,再辱骂陛下,我虽不打你,但我会杀了你。」

  只见,赵鸣玉的眼中的愤恨、不解、羞恼全都交织在一起,她努了努嘴,道:「叶哥哥,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哪里比不上姐姐?」

  叶知风没有回答她,还让人堵上了她的嘴,把她押到一旁。但我模模糊糊好像听见他说了句:「其实,『绿茶』是个贬义词。」

  然后,赵鸣玉就怔愣住了。

  后来,我的登基很顺利。

  因为有了四皇叔这个有野心而能力不足的皇帝的前车之鉴,再加上我太子父王还留存的威望,我登基时,朝堂之上竟没有一个反对之声。

  以宁国公府为首的旧太子党是第一个支持我的,而第二个则是当初我于大殿上为四皇叔作伪证时那个骂我的御史。

  因为他,本来就是我的人。而现在终于可以由我亲自为太子父王追封皇帝。

  其实,关于我一个女子称帝还是有很多朝臣不满。但是,没关系。我的舅父早就带着十万大兵驻扎在长安城外,我不坐稳这个位子,他是不会返回边疆的。

  至于惠太妃,当晚我就处理了她。

  因为父皇和齐王叔的毒,都是她下的。

  其实,皇祖母早就有怀疑她,在她多次暗示想要让十一皇叔过继到皇祖母的名下时。

  但她使用的那种毒又太过于奇怪,无色无味,太医丝毫查探不出来中毒迹象,就像只是生病了一般,身体日渐虚弱,最终逝去。

  但唯一的缺点是,中毒者死去后,尸身腐烂得比寻常人快两倍,且恶臭无比。

  皇祖父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在他快逝去之前,将十二卫表面上交给齐王叔,但其实十二卫令一直都在我这。

  他故布疑云,让陶喜配合着我,又让我先按兵不动。一是想看看哪个皇子有此狼子野心,想要谋逆上位,二是想要引出这下毒之人。

  我本以为是四皇叔。于是,在他谋反当夜,我临时倒戈郑太后,为他打开城门。本想着借他之手为我看清朝堂明暗,方便我以后肃清朝臣,然后再将其杀之后快。

  但一切却在齐王叔死的那一刻,露了马脚。

  四皇叔着急找到十二卫令,只会对齐王叔进行严刑逼供,怎么可能让他死得那么安详?

  除非,齐王叔早就中毒,中的是和我父皇一样的毒。只是,当初十一皇叔太小,惠太妃可以有时间小剂量慢慢地给父皇下毒,等到十一皇叔稍微长大些。

  但后来在给齐王叔下毒时就不行了,因为皇祖父身体不行了。惠太妃要是想要十一皇叔登基,那么齐王叔就得快些死。

  当我把我的猜测说给惠太妃听时,她就跪在我脚边,止不住地磕头,并乞求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利欲熏心。请陛下不要牵连十一,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我轻笑,将当初的那一沓字帖甩给她,「太妃仔细看看,普通的孩子可写不出我父皇那般的风骨。」

  字帖飘落到地,散得到处都是。有一张就飘到十一皇叔的脚下,那上面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故意写得稚嫩,仔细看却还是能够看出其功力,没个十几、二十年可练不出来。

  一向眼神清澈而天真的十一皇叔,终于露出了阴鸷的表情,那表情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般。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叹道:「看来这一世,我还是败了。」

  说着,他又看向我:「所以,你后来对我有所防备,从来不让我有机会接近太极殿,还让陶喜将匾额后的传位圣旨转移走了?」

  我点点头。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子只是不语又不是不信。我早就察觉到十一皇叔有怪异。

  十三岁已经算不上孩子了,但他平时表现得太过于单纯和天真,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有那么清澈的目光,除非他是装的。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早慧,善于隐藏自己,毕竟我也是这样的天才。但后来的那些字帖,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身上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惠太妃则是吓了一跳,跪坐在地,指着十一皇叔喊道:「你不是我的十一,你是谁!你是谁!妖怪!」

  而十一皇叔则没理她,直直地看着我,胸有成竹道:「嘉宁,你不过赢了我两世,你不会一直赢下去的。」

  说着,他拔出头上簪子,猛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也就在簪子沾染上他血迹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冒出了一股黑气,黑气之中还传出「桀桀桀」的笑声:「赵嘉宁,我们来世再见。」

  「不用了。你没有来世了。」我也对着那黑气道。

  与此同时,我放出叶知风帮我寻找到的那一张符纸,符纸飞打在黑气上,将黑气固定住。然后,又犹如生了根,冒出一道道金光将黑气困住和吞噬。

  黑气里传来痛苦的嘶吼声,惠太妃还想捂住耳朵,我让侍卫掰开她的手,逼迫她听,我说:「太妃,你仔细听,这真的是十一皇叔。」

  杀人有什么了不起,一了百了,我要诛其心,让她生不如死。

  后来,她疯了。我还不会放过她,我命人日日剜她一片肉,体会我父皇当年中毒时的痛苦。

  陶公公要走了,我留不住他。

  因为他说:「老奴自幼进宫就是侍奉在先帝身边,如今先帝去了,他的遗愿也了了,老奴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我想了想,也该放他出宫颐养天年了。

  于是,在京都给他赏了座宅子以及财宝、仆从若干。

  但是,就在他住进的当晚,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说的「要走了」是这个「走了」。

  他在桌子上给我留封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小郡主,保重。

  老奴要去见先帝了。」

  突然一滴泪掉落下来。这让我想起,皇祖父去世的那个下午。

  他已经病入膏肓,整日昏昏沉沉的,连睁开眼都费力。即使用力睁开眼了,眼珠子也早就浑浊得看不清什物。

  他费力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窗户的方向问我:「阿宁,外面是下雪了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光自窗户花纹缝隙里透进来,斑驳得如同我八岁那年生辰宴上的大雪。

  我握住皇祖父的手,告诉他:「是的,皇祖父,外面下雪了。」

  皇祖父听闻后,忽然笑了:「下雪了……下雪了,朕的小太子来接父皇了……」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斑驳的天光,笑着笑着就咽了气。

  后来,赵鸣玉在天牢中磕破了头,想要见我一面,我没有给她机会。

  我能猜出来,她想要求情,但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资格?

  我把四皇叔一家都贬为了庶民,四皇叔接受不了,当天就撞墙而亡。

  至于赵鸣玉,她变成庶民后如何了,我就不管她了。

  虽然我由着她自生自灭,但当初被抢了裙子的汐音郡主可是个记仇的。

  她从赵鸣玉家人手里把她买回了府,让她当婢女。也不做其他的事情,就是罚她冬日里端着滚烫的茶水跪在雪地里,夏日里裹着厚重的衣服暴晒在阳光下。

  还有我母妃,在我登基为帝后,她多次来烦扰我。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于是,我便让宫人在长安城外修了座寺庙,把母妃请过去。

  她最爱念佛,那就一直念着吧。为我,为江山,为皇祖母,为逝去的父皇和皇祖父一直祈福吧。

  此时,我坐在龙椅之上,坐拥山河万里,接受百官朝拜,但我想起的,却是幼年时皇祖父带我走过的千层台阶。

  山河无恙,故人已辞。朕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等等。

  上句话撤回。

  朕不是孤家寡人,朕还有皇祖母,朕还有外祖父,朕还有叶知风。

  叶知风视角番外

  我曾是现代人,别人家父母口中的「学霸」,同学口中的「内卷王」,高三模拟考前一天因为用功过度,猝死在书桌上。

  一朝醒来,穿越成了宁国公府的嫡公子。

  刚来时,我还以为自己穿越成了男主。毕竟男频小说十个男主,九个姓叶。

  就在我努力思索曾经看过的哪本小说男主叫叶知风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下人的窃窃私语。

  我随便听了一耳朵,中心话题都是围绕着「太子去世,嘉宁郡主被太子妃厌弃」一事。

  这一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我恍惚间想起,前世有一本很让小侄女着迷的小说《孤女为帝》,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女主就是嘉宁郡主。

  她曾试图安利给我,还与我讲述其中很多精彩剧情,结局都被她透完了,还要求我去看。

  但我不爱看女频小说,最终也没去看。

  没想到,最后竟然穿越到这里来了。

  早知如此,别说看了,我都能倒背如流。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不仅穿到女频小说里,还是一本无男主的女频小说。突然之间就感觉自己前途一片渺茫,但我内卷王绝不服输!

  幸好原主是踩空磕了脑袋,我才有了百用不厌的老借口「失忆」蒙混过去。

  为了尽快适应这个古代社会,我再次发挥自己「内卷」的能力,没日没夜苦学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

  六年过去,按照原主的年岁计算,如今我已十七岁了。

  祖父见我刻苦,有意带我出入宫廷,也就是先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有助于以后仕途。

  其实,我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祖父很早以前就想带我进宫觐见皇帝,但被我严词拒绝了。

  因为那时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怕到时露了怯,辱没了我「学霸」之名。

  但如今我苦学六年,不说博学,也算是多识。再出去见人,总有几分底气。

  也正是这一次进宫,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女主,赵嘉宁。

  因我祖父乃是支持故太子正统一派,所以皇帝在考问女主时,并未避讳我们祖孙二人。当然,也是为女主铺路,获得文臣之首的宁国公府的支持。

  她坐在屏风之后,由皇帝亲自考问:「何为荒政?」

  她答:「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缓刑,四曰弛力,五曰舍禁,六曰去几,七曰眚礼,八曰杀哀,九曰蕃乐,十曰多昏,十有一曰索鬼神,十有二曰除盗贼。」

  她对答如流,坦然自若,字字清晰。

  在我耳中,她的声音仿若九天筝鸣,婉转悠扬。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想到了元稹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穿越前生今世,我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但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及遇见你。

  糟糕。我堂堂「内卷王」,竟然有一天会对除了试卷以外的东西,心如擂鼓。

  接着,她从屏风内走出,仪静体闲,举止绰态。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女子十四五岁便可气质倾城。

  此后多年,我好像变成了恋爱脑,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我会将她不小心丢失的帕子小心收藏,我会为她亲手制作木簪。

  后来,我努力回忆着前世小侄女曾给我讲过的剧情,只希望能够帮助到她。

  我努力习武,当上左卫领军。我跋山涉水千里,为她找到传说中的老道士求取符咒。

  她说不需要我的帮助,可不管她需不需要,我都在这里等她需要。

  说我恋爱脑也罢,说我自我感动也罢。我只想等着她,等她坐拥天下,等她想起等在那里的我。

  终于,春雪消融,她站在紫薇城墙上,我从宫门前打马经过,我抬头,她说:「叶知风,第零章第42节孤女为帝(第10页/共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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